灯火璀璨,即便隔了这么远,还能感觉到小贩锅炉里的热气,听见老人和孩童的欢笑声。”
的确。
陵阳城一直极美,但今夜的陵阳城又美得不同往日,彷佛灯火更绚烂,人声更喧嚣,安宁更深远。
说起来,再有两日,便是中秋了。
卿流景回身:“我知道阿妧不想我去苦白,如果可以,我也不愿去,可我不能不去,因为我是溱帝。
岳父伤重,军心不稳,若我不去,苦白必失,苦白一失,夷军长驱直入,届时,眼前的安宁便会被击碎。
待到那时,陵阳城或将火光一片,齐整的街道被摧毁,无数百姓被屠戮,溱将消失于人世间。”
远处忽而吹来一阵凉风,卷得几案一侧的火光骤然大亮,。
那剧烈耸动的火光倒映进芳君的眼底,落在清妧眼里,有一种触目惊心的伤痛,彷佛,他说得可能不是可能,而是必定会发生的事实。
而这必定,又似乎是他早已亲见过!
这份莫名的猜测,和过往有过的那些,至今无解的猜测在她心里交缠叠加,最终交织成汹涌的焦躁。
“芳——”
卿流景再次侧身,避过她焦灼的追问:“人力虽微,但我却想叫陵阳、溱国的盛世存得更久些。
为此,即便万般不舍,我也要披上戎装,杀去苦白。
我要击退北夷,我要平定天下,我要把天下一统送给阿妧,送给我们未出世的孩子,送给所有溱国的百姓!”
豪言不响
,却在静谧的夜色下显得如此的铿锵有力,有力到轻而易举地击碎清妧心里狂躁的焦灼和不安。
是啊,芳君不止是她的夫君,更是溱国的帝君,他不能只顾着卫家,他更该护着他的国和民。
清妧抿唇,终是露出一丝笑意,她提起酒壶,替自己和芳君添满酒,而后,她举起满溢的酒杯:
“此去苦白,山高路远,我只盼君常记家中妻子,谋断行军时能慎之又慎,既能大败北夷,又能平安归来。”
“溱一定能大败北夷。”
说着,卿流景举起酒杯,杯盏在半空相撞,发出一声清脆而悦耳的“嘭”,两人同时饮尽杯中酒。
“我不在陵阳时,溱国就交给阿妧了。”
“放心,我,孩子,溱国只会是你坚强的后盾,绝不会成为你的负累,待你大胜归来,陵阳之繁盛必会更盛。”
“对此,我深信不疑。”
不知不觉,夜色更深了,清妧瞥着全然隐到云后的明月,淡劝:“你明日要出征,今日便早些歇息吧。”
卿流景人不动,笑言:“再喝一杯吧。”
“你若喜欢,待你回来,我陪你大醉三百回。”
三百回吗?
可惜,他等不到那时……
天色更暗了,笼中烛火烧得若隐若现,卿流景举着杯盏,目光沉沉地看着清妧,看得她又生不安。
“好,听阿妧的。”
说罢,他放下酒盏,站起身,牵着她走下城楼,走到一半,他忽而顿步,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陵阳
城。
此时,灯火像是一道流光,由远及近地暗去,喧嚣的人声,在夜风里消隐,一只蝉蜕坠下枝头。
不知不觉中,夏日要尽,秋日将来。
八月十三,溱帝点兵十万,出征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