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别说了,累个半死,一切都要从头学起。忙活了一天,连驾驶座都没让上。”
他擦擦洗完头发后滴落在身上的水珠,夕阳的余晖中,古铜色的皮肤折射出点点油光,“你看,弄得我一身机油,打了三遍肥皂都没洗净。”
“慢慢来吧,想当初爸学了四个月修车,师傅才带他上路开车。”
提到去世的亲人,兄弟俩有些沉默,心中悲痛弥漫,相似的利眉紧蹙。
丁慧开门时,看见两张“黑包公脸”,吓了一跳。
范卫东和范卫华长相完全随了范国峰,棱角分明,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点凶。
性格方面,范卫东还好,蒋书兰的温柔和善范卫华却是一个没随到。
有次范卫华生气,眼神和箭矢似的,一脸凛冽的样子,丁慧记忆犹新,后来她大多数时候不敢忤逆他。
主动接过范卫华手里的一盆脏衣服,丁慧走出几步,像是想到什么,转身朝正在脱鞋的范卫东问道:“大哥,大嫂呢?”
范卫东换上拖鞋,表情淡淡的,“她去娘家看小深了,晚点回来。”眼神在提到妻子时立刻柔软了几分。
“哦。”
心知范卫东和何诗曼一定在各自厂里的食堂吃过饭了,丁慧索性没招呼他,把脏衣服放到水房泡上,然后在煤球炉子上盛了两碗刚蒸好的红薯杂粮饭,又切了几块咸鱼干端进自己屋里,和范卫华一起吃晚饭。
范卫华接过碗筷,皱着眉头嚼了几口咸鱼干,又腥又咸,完全没有处理过,“咸鱼有这样直接吃的吗?都给你吃吧,下次给我拌盘凉菜。”
做饭向来由蒋书兰或者何诗曼负责,丁慧从没搭过手,每天回家就等着吃现成的。
自打婆婆去世,大嫂把粮油关系转走,丁慧只能拾起做饭的工作。
她厨艺不咋地,范卫华对此有些微词,又不好当面批评她。
草草扒拉几口红薯杂粮饭,范卫华便撂下碗筷,躺倒在床上,累的手指都不想再动一下。
丁慧皱巴着一张略显暗黄的脸,满腹委屈。
今天真是事事不顺心!
不仅范晴雪不听话、小妹借机敲诈,她还在朱主任爱人那碰了一鼻子灰,回到家生炉子做饭弄得灰头土脸不说,范卫华还甩脸子给她看,她是欠了他们老范家的吗?
“我让小妹帮忙,她说不管,让我自己一个人做饭。要不是因为这,我是准备给你炒个菜的。”
丁慧把咸鱼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拌进杂粮饭里,小口咀嚼着。边吃边不忘给范晴雪上眼药。
她家穷,过的一直很拮据,一年到头连口肉也吃不上,买菜只买被别人挑剩的烂菜叶子。
市面上的咸鱼便宜,母亲偶尔会买一条给家里人打打牙祭,做饭时切一小块剁碎了搅到野菜糊糊里。
小时候的丁慧抱着装了半碗咸鱼糊糊的有个大豁口的碗,小口小口地喝,生怕喝完。
那时候她认定咸鱼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发誓以后有钱了,要天天吃咸鱼干。
嫁到范家后,范家条件好,隔三差五总能吃到肉,咸鱼反倒不怎么吃。
这条咸鱼还是丁慧昨天特意跑到食品站买的。
食品站是专门卖肉食的地方,主要卖猪肉和咸鱼,逢年过节会有鸡鸭和羊肉出售。
“小妹怎么不来吃饭?你去给她盛碗饭送过去。”范卫华闻言睁开眼,听到丁慧提及范晴雪,下意识地关心起小妹。
小妹一直沉浸在失去父母的悲伤中,三天了没怎么吃过东西,要不是他和大哥这几天太忙了,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全落在他们身上,也不会忽略了温和敏感的小妹。
她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他们作为哥哥,不方便再去她的屋里。碰面时安慰人的话又卡在喉咙间说不出口。
叹了口气,范卫华双手撑在身侧坐起来,直视丁慧,郑重拜托道:“丁慧,你是小妹的嫂子,现在她失去双亲,你和大嫂就是她除了我们两个哥哥外最亲近的人,很多话我跟大哥不方便同她说,希望你可以多开导开导她。”
男人语调低沉,透出一丝无奈与伤感。
所以工人的积极性普遍不高,都是在厂里混日子,尤其是绩效不好的厂子,连主任、厂长之流都没有积极性,何况是下面的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