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不娶腊月不定是临景市这边的讲究,也就是说
范晴雪好笑地看着丁慧,声音清凌,“这是红糖水?我以为是你落我桌上的白开水呢。楼下花坛里有只口渴的流浪狗,我正准备把水给它喝呢。”
狗狗最好不要喝红糖水,她的意思只是说红糖水给狗喝也不想给丁慧喝。
丁慧被刺的一怔,顿了一下,才想起来把空碗放回桌上。
不过心思全在转正工作上的她很快忽略了那丝异样,“晴雪,头还疼不?别看书了,躺下多休息休息。你要是不想喝红糖水,要不我去给你沏碗麦乳精?”
她嘴上说着好听的,身子却一动不动。
麦乳精比红糖金贵多了,丁慧死去的公公婆婆给大孙子范深买了一罐,除了他,别人可没这个口福,只能在旁边闻闻味。
前两天家里办丧事,乱糟糟的,没空照顾孩子,何诗曼把儿子送去姥姥姥爷家暂住,让他们帮忙照拂一二。
何诗曼接的是她母亲李然的红旗日化厂生产部干事的班,李然办了病退之后,正好给儿媳妇带孩子。
因为何诗曼接班的事,她大嫂纪敏意见颇多,何家不光是少了一份工资进账,日化厂干事这个职位要是出让的话,有人开出1500元的高价要买,干嘛非要给一个外嫁女接班。
最终事情已成定局,何诗曼大嫂没办法,天天摔摔打打的不给婆婆好脸色,直到李然交了家里的大权,她才消停。
听说何诗曼把儿子带去姥姥家住时,她大嫂发飙闹的很不愉快,后来不知何诗曼许了什么好处,这件事才尘埃落定。
何诗曼带着范深走的匆忙,只带了两身换洗的衣服和几个小玩具,麦乳精则忘在了家里。
丁慧昨天趁着没人在家,自己舀了满满三大勺麦乳精,沏了浓浓的一碗品尝。
真好喝啊,又香又甜,回味无穷,碗底没化开的麦乳精结块她都舔着吃完了,一丁点儿没浪费。
哼,等她转成正式工,非得花钱买一罐麦乳精,每天晚上喝上一大杯再睡觉。
范晴雪写了几笔,钢笔不出水了,轻轻甩了几下再写依然不出水,扭开后盖,发现是墨囊空了。
她旋开墨盒,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动作轻柔地汲着墨水。
原主不喜欢学习,所有课本中字迹都很少,和崭新的一样。
不过,偶有几页写着“晏”字,“晏”字旁边画着一颗小爱心,其中一页空白的书页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男生的侧颜。像是意识到自己画的不够好,又用凌乱的线条胡乱涂抹过。
原主的笔体幼稚,并不好看,唯有“晏”字写的银钩秀拔、力透纸背,仿佛比照谁的字迹刻意模仿,反复练习过。
这个“谁”不言而喻,自然是男主杨晏。
“丁慧!快给我找衣服,热死了,我要去澡堂子排队洗澡。”
丁慧正欲开口劝说范晴雪,不料门口传来范卫华的声音。
她们住的是通用机械厂的职工家属楼。
通用机械厂是临景市最大的国营工厂,福利待遇好,配套设施完善,厂里不仅给正式工安排住宿,内部还有供销社、澡堂、托儿所、小学、卫生所等基础设施,比起另外三家工厂,机械厂的工人们幸福指数要高很多。
工资多、粮票多、住的地方比其他家属楼舒服,几乎大半的适龄女青年都以嫁给机械厂工人为目标。
范卫华今天正式成为机械厂运输部的一员,从以前的生产车间调过去后,一整天都在跟师傅钻车底学修车。方向盘没摸一把,机油倒是弄了一身。
带他的师傅说,“想要学会开大车,必须先摸清车身上所有的零件,学会如何修理它。就像新媳妇娶进门,你得摸透她的脾气,才好下手管,拿捏住她嘛。可不能被婆娘骑在脖子上,这样一辈子可翻不了身呦。同理,修理不了车子,一辈子当不了好司机。”
运输部的司机们天南海北的跑,嘴里经常夹杂几句混不吝的话逗逗闷子。
范卫华一听,觉得话糙理不糙,于是抹了一把脸,钻车底钻的心甘情愿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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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搭着毛巾,范卫华一手端上装着脏衣服的搪瓷盆,一手揉着酸痛的腰往回走,正好碰上在食堂吃完饭回家的大哥范卫东。
“怎么样,还适应吗?”
范卫华以前在车间当临时工,今天刚调入运输部,范卫东看了疲惫的他一眼,关心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