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破的一天,就算永远不被识破,湛王妃也是花朝公主,不是她。
段无错给青雁擦到一半,惊讶抬头,发现青雁睡着了。
段无错收回目光,将青雁最后的一双玉足擦过,把帕子扔到铜盆里,坐在床边望着青雁。长久的,静默的。
五哥和八哥都说曾得到过太大的权力,就算放弃了一切,也仍旧会被旁人忌惮。更别说昔日留下的仇敌。他就算有一颗退隐的心,也没人会轻易放他离开。
太多的利益纠葛,又或者太多的忌惮。
斩草除根——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他放权的过程,也是遭遇昔日仇敌痛下杀手的过程。
可是,他还是想放手了。
远离朝堂,远离一张张虚伪的面孔,走遍山河,寻个喜欢的小地方,有一个家,有一个单纯善良的妻子,一儿半女亦是上天赏赐。
先帝崩时,他尚未及冠,先帝便提前给了他字——佐朝。
佐,辅佐。
朝,当今圣上的字是元朝。
皇帝刚出生便被封为太子,无上尊贵。偏偏年少时体弱多病,不到十岁卧床不起,太医都说他活不过十二。
后来,太后得了民间秘方,以手足血为药引。
先帝妃子众多,膝下皇儿亦多。太后当初就算仗着圣宠,也拼不过其他妃子娘家势力。太子之位几乎要易主。
于是,段无错出生了。
为了做药引,也为了抢夺皇位。
太后给他最好的教育,严苛到极尽病态。他必须要做到最好,
以最小的年纪,比所有的皇兄都要出色。又在皇兄一次次昏迷时,用自己的血做药引。
后来,皇帝神奇地痊愈。段无错出生的意义已经完成,不需再做药引,也不需要再他抢夺太子之位。只要当今圣上活着,太子之位自然是他的。
不管是为了救当今圣上的性命,还是为了增加抢夺太子之位的筹码,段无错都做到了。在一切如太后所愿回归“正轨”后,他便得了“佐朝”的字。
段无错不止一次地想倘若皇帝听信谗言来害他该多好,这样他也有理由真正地反了,将所有人剥皮抽骨,一起下地狱。
然而现在,他不能。
与众多皇子勾心斗角的幼年里,唯一对他笑的人只有皇兄。
替他顶罪,帮他说话,给他建糖室的人是皇兄。
皇兄的右手不能提重物,一到阴雨天气会酸痛,是因为幼时替他挡过刺客砍过来的刀刃。
在段无错眼里,整个京都都是冷冰冰的灰色。他越来越厌恶争名夺利的繁华京都,厌恶一张张虚伪的脸,厌恶时时堤防的戒备状态。
他将视线落在青雁的身上,然后俯下身来凑近她,以额相抵,慢慢合上眼。
他真的,太累了。
青雁睡梦中蹙起眉心,软绵绵地唔噜了一句:“王八蛋……”
段无错未起身,只是轻轻扯起唇角,勾勒出一道略轻松的笑。半晌,他才抬眼近距离地审视着青雁睡时的酣态。
他微眯了眼,慢悠悠地自语
道:“你最好一直这么单纯善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