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周自仪去上早朝,李青曼在家中后院散步,恰巧遇见神色郁郁的周荷珠。李青曼关切了几句,让她多注意身体。周荷珠勉强笑了笑。两个人擦肩而过,周荷珠忽然叫住李青曼。
“嫂子,你知不知道哥哥和皇后娘娘的事情?”
李青曼诧异地望向她。
周荷珠指尖微颤,继而狠了狠心肠。
“哥哥与皇后娘娘青梅竹马地长大,他们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当初哥哥当街拦下仍是太子身份的陛下,此事满京城众人皆知。嫂子当真以为哥哥对皇后娘娘只是兄妹之情?其实……”
“荷珠,你在侮辱他。”李青曼打断她的话。向来眉眼温柔的李青曼第一次冷了脸色。
周荷珠急急道:“你就那么相信皇后的人品?”
“我或许与皇后并不算熟稔。可是我绝对相信我丈夫的人品。身为兄长,他对你如何请你扪心自问。若你还有半分良知,莫要再辱他清白!”李青曼努力压下去怒意,“荷珠,我曾觉得你很可怜,想尽一个长嫂的身份好好对你。可你让我很失望,也同样会让你兄长失望。你以为你命不好,而你今日所有的怨天载道都是你咎由自取。”
李青曼转身就走,从这一日
起,她再也没有理过周荷珠。
周荷珠立在原地,脸上红一道白一道。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胡言,可是这种后悔只是停留了一瞬间,很快消失不见,逐渐变成更多的怨恨。她飞快地朝宋氏的房间跑去,还没进屋,听见宋氏在和赵氏说话。
斗了半辈子的两个人,她们都老了,千帆过尽,如今也能面对面说说闲话。
“……眼睛越来越不好使,手也笨拙了很多。也不知道憧儿会不会喜欢这小衣服。”
周荷珠猛地推开房门,泪流满面。
“荷珠?这是怎么了?”宋氏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为什么!为什么你生了我不把我看好,让我做一个丫鬟十六年!”周荷珠委屈地痛哭。
“这……”宋氏的心里扎了一下。让女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本就是她最大的遗憾。
赵氏脸色一变,不得不开口:“都是我糊涂……”
“是!是你糊涂!”周荷珠冲到赵氏面前,抓着赵氏的衣襟,声嘶力竭地哭喊,“你既然干出换孩子的事情为什么要说出来?就这样错一辈子不好吗?”
宋氏一怔,茫然地望向周荷珠。
“错下去,我就是霍将军的女儿了啊!凭什么这样对我啊!小姐和丫鬟,让我做丫鬟!小户女和将军之女,又让我做小户女!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这样摆布我的命运我的人生!”
宋氏不可思议地望着周荷珠,
声音发颤:“你不想做我的女儿,做我的女儿觉得很委屈吗?”
“是!”周荷珠哭着喊,喊完又双手捂住脸,蹲在地上大声地哭。
宋氏痛苦地转过头去。
长久之后,赵氏长叹了一声。
几日后,宋氏下了很大的决心,去了将军府,求到姚氏面前。
姚氏略一思量,亲自下厨做了几道简单的农家小菜,邀周荷珠过来陪她吃。周荷珠原以为姚氏会对她说很多大道理,然而姚氏并没有,真的只是吃饭而已。
周荷珠低着头,望着桌上的几道小菜。莫名觉得眼湿。这些都是她幼年养在姚氏身边时,每日吃的东西。
还没吃上两口,霍平疆忽然回来。周荷珠赶忙站起来,手足无措。
姚氏与霍平疆说了几句话,让周荷珠坐下继续吃饭。
霍平疆说道:“听管家说,你把库房里的东西搬走了一半。”
杵在门口的管家苦着脸摆手。
“是,我觉得家里用不着那么多钱银,就拿去变卖了些,换了粮食和布匹赠给战后的可怜人。”姚氏犹疑了一下,“你若不喜欢……”
“没有。你做主。这将军府的一切,都你说了算。”霍平疆望向姚氏的目光一片温柔和纵容。他所挣下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小姐,都是他的小姐的。连他都是。
“那我倒是真的打算卖了这将军府,换一处小些的宅院。一共没多少人,这么大的院子实在是用不上。”
霍平疆往嘴里扒饭,胡乱点
了点头,说:“随你。”
周荷珠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难掩心中震惊。香软的米饭入口,却变得难以下咽。一时间,她想起很多幼年的事情。那个时候,她和姚氏也时常这样算着家中结余,将多余的钱银拿去接济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