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潮见大哭了一场,哭到最后没了力气,只能靠在容洵怀里低低的抽噎,声如细纹,像是只在冬夜里瑟瑟发抖的奶猫。
她揪着他的衣裾,容洵稍微一动,就被她揪得更紧,“别走……”
因为哭泣而变得沙哑的声音里夹杂着重重的鼻音,像是害怕自己一松手,他就会离开。
容洵不再动,干脆双臂一搂,下巴抵在她肩上,二人正对相拥,贴得很紧,“公主是在撒娇吗?”
他嗓音带着点笑,燕潮见抽抽鼻子,闷声道:“我不能撒娇吗。”说完,回抱住容洵的手臂拥得更紧了。
她毫无防备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曾经拥抱过她很多次,可她却很少主动抱过他。
直到这一刻,他似乎才真正的走近了她心中的那堵高墙之内。
她是很擅长保护自己的人,将其他人隔绝在墙外,不伤害别人,也不会让别人伤害自己。
但她允许了他的进入。
她把浑身都是破绽的自己交给了他。
这就意味着,她亲手往他手中递了一把刀。
这是一个赌注,他可以用这把刀保护她,也可以用这把刀伤害她。
于她而言,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赌注。
输了便万劫不复的赌注。
但她还是选择了为他敞开那堵高墙的门扉。
哪怕要承受被肆意伤害的可能性。
容洵意识到这一点,说不动容是假的,他不禁垂下眸,声音低哑,“公主如今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留你一个人。”
他曾经觉得,自己死了也无所谓。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杀二皇子的。
他死了,没有人会记得他,没有人会为他哀伤难过,挡在公主身前的障碍也都会统统消失,这是最好的结果。
他微微侧眸看向燕潮见死死抓住自己衣裾的手,青葱白嫩,却染上了鲜血,暴露在衣袍之外,一根一根,攥得很紧。
如果他死了……那谁会来护着他的公主?
怀里的燕潮见似乎累了,倚靠在他怀里,身子软而无力,药效已经过了。
容洵低低唤她:“公主?”
“嗯……?”
回答他的是一声细软的,睡意朦胧的声音。
容洵有些失笑,动动手臂,将她轻轻打横抱了起来。
屋子里的软塌上滚落着几册书卷,好在不像地上那样还泼洒了泥土,容洵单手抱着她,腾出来的那只手将几册书卷拨到地上,一掀锦被,小心将她放下去。
屋内光线昏暗,少年的上身遮挡了大半的烛光,映得他半边脸温柔繾倦,是只有在燕潮见面前才会露出的神情。
他缓缓伸手将她颊边的一缕鬓发撩开,俯身下去,在她的额间落下了一个吻。
容洵走出内室时,宫婢们正并排在外头忧心忡忡地等着,见他出来也不敢出声,还是敛霜往前走了一步,才听容洵道:“睡着了,动作轻点。”
说罢便大步离去。
容理正闲闲倚靠在寝殿外边的一棵树下,手里转悠着他的短剑。
那是一把刀柄上镶嵌着红宝石的黑革短剑,精巧华贵,瞧上去并不适合用来实战,不过容理很中意,好多年了,从没换过。
他听见脚步声,慢悠悠侧眸看向走下玉阶的容洵,“看见方才那副场面,我都有些嫉妒你了。”
“容家以前对你做过什么?”容洵在他身前几步外站定,眸光冰冷,夹杂着审视。
容理耸耸肩,只道:“这重要吗?”
不重要,那些模糊缺片的回忆再凄惨,再痛苦,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事。
与现在的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