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齐玉却没答话。
她站在他跟前,脸色沉沉的叫人看不真切,只是哑着声音问:“你是不是从没正眼看过我?”
这话说得古怪,容洵皱眉,不解其意,却听齐玉说完这话,兀然举手握紧成拳,竟是直接往他手中的小石子上撞过来,整个半身压在他手上,趁他来不及掀开她,她一拳锤在了他锁骨的那处伤口上。
容洵眯眯眼,眸中闪出了寒光,几乎是下一秒,他另一只手就已出拳,直直将她震了出去,这几乎是一种本能。齐玉一个闷声被推倒在地上,他的力气很大,她痛得咳嗽了好几声。
几乎是同时的,容洵手上被磨得无比尖锐的石子已倏地横在了她脖颈上,他不知何时下的床,没发出半点声响,宛如鬼魅。
他冷道:“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齐玉有没有杀意,他分得清楚,刚才的那一下并没有,否则他会二话不说杀了她。
齐玉双眼涨红了,直挺挺地看着容洵,声音却在打颤,“那些人不是来追杀你的是不是?他们是来带你走的……是不是?”
她不能让他走,只能让他受点伤,这样她才有借口让他在这里多待一些时日。
她见容洵没有答话,壮着胆子想要伸手去揪他的衣角,外头却蓦地传来齐涣仓皇的声音,“你们、你们站住,我说了不能进去!哎,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紧接着是一道快而轻的脚步声响彻在廊下,容洵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身形顿了顿,手一松,石子砸落到了地上,他仿若未觉,缓缓抬起脸看向门扉处,原本还沉沉的眸中泛起了点点微光。
齐玉不知他为何一下子变了神情,心底生出丝不好的预感,也跟着他看向门外。
入眼的,是门外的人跨过门槛时,从暗红斗篷下微微露出的一只湘色水仙缎面绣鞋,在往上,是被掩在兜帽下,若隐若现的朱唇,白净的下颌。
她似乎能感受到身旁的容洵背脊兀然僵直了一下。
然后那个女子看见了他,挑起唇角笑了笑,伸手将兜帽摘下来,露出了一张容颜瑰丽的脸,浑身上下都是令齐玉不禁想要挪开视线的摄人贵气。
那女子看着容洵,轻叹:“让我好找。”声音清越动听。
齐玉呆呆怔怔的,脑中空白,可某种直觉还是自她心底窜了出来:这个女子或许就是他口中的那个‘她’。
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容洵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她走过去。
明明之前那般戒备旁人,明明不许自己靠近一步的他,此刻那些深重的戒备和敌意却在那个女子面前兀然消失了,他双臂一展,抱住她,头埋进她的肩膀,好半天,才低低地说了句:“我以为你不会来。”
那女子笑了声,笑声像银铃一样好听,她没推开他,也没回抱他,只是伸手轻轻在他头上拍了拍,“你说不见就不见,我当然得来骂你了。”
容洵埋着头,蹭蹭她的肩膀,像是在撒娇,声音低低的,“别骂我,我知道错了。”
齐玉怔怔望着这一幕,手撑在石砖地面上,彻骨的冰冷涌上来扩散至四肢,后知后觉的,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揪起来了一样,有些难受和苦涩。
她几乎找不到别的词去形容面前这个女子,她很美,却不仅仅只是美。
难怪……难怪可以成为他心心念念着的人。
齐玉从没见过容洵这副模样。
他不会容自己靠近他一步,却会主动去拥住那个女子。
他对自己冷脸相向,充满戒备,对那个女子却会毫无防备,声音里只有低低的柔软。
他从没有正眼看过她,她以为,是因为他受着伤,所以才对周遭存有戒心。可原来不是的,他没看过她,只是因为他的眼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
他浑身的尖刺,只会为一个人收起。那个人,早就不会是自己了。
齐玉忍不住咬紧了牙关,咽喉中在颤抖,是因为悔恨,还有不甘。
是啊……她怎么可能比得上这样的人。
她和她,是天差地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