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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大雪纷飞,依旧压不住百官焦躁不安的心。
眼看就要过年,可御史台和大理寺比往常还要更忙,由白德会而审出的行贿受贿、以权谋私的事,牵扯小半个刑部高层。
女帝将此案指给了御史中丞李明舒彻查。她今年震怒了好几回,眼下已疲了,那冷漠的语气,反而让下面听训的官员惴惴不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因为牵扯过大,直到正旦将至,案子还没彻底查清。而年总是要过的,各部按计划封了印。李明舒看女帝心情还不错,也将一众犯人往大理寺一关,先过年去了。
等到正旦这日,官员们从宫里领完了宴散去,长孙婧则带着后宫驾临京郊西南的汤泉宫。
皇帝一年忙到头,也要歇息一下。在汤泉宫过年是长孙婧登基后的习惯。
尤其长孙萱出身后,京城冬天的寒冷对她孱弱的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每年初雪前,白岳青就会先行带着女儿去汤泉宫过冬。
离开了纷纷扰扰的京城,汤泉宫里潮湿温暖,清静优雅,俊美的少年郎们在花草繁茂的山水间嬉戏打闹,长孙婧的心情也眼看着好了起来。
穆清穿着一身肃穆的绛紫衣袍,端坐在水阁的长廊下,正专心致志地煮着茶。
廊外的汤泉池中,水声哗哗作响。
氤氲水气中,年轻儿郎袒露着健美精壮的身躯,有些还裹一条浴巾,有的连这一步都省了,赤-条条地泡在温泉中。
一个五彩皮球在年轻人的手中抛来传去。这是严徽新发明的一个玩法,暂定名为“水球”,规矩和马球差不多。大伙儿玩得很起劲儿。
“雪河怎么不去泡汤池?”长孙婧温柔的声音传来。
穆清转过身,朝女帝欠身:“臣水性不好。”
“那池子不过及腰,淹不着你。”长孙婧走了过来,在软垫上坐下。
水阁温暖,年轻的女帝穿着轻薄的春衫,红纱雪肌,乌黑的发鬓。
远离的糟心的朝堂,长孙婧又恢复了往日慵懒的神态,歪着头望过来时,眼波清潋,明媚撩人。
穆清迎着长孙婧的目光,深深地注视了她片刻,方低下头,继续切着香料,耳尖却是有些发红。
“你也该多和同伴玩一玩。”长孙婧的口气,就像阿姊劝弟弟一般,亲昵中透着疼爱,“你年纪轻轻,平时不是服侍你阿兄汤药,就是跟在我身边磨墨煮茶。你这年纪的男孩,本该到处奔跑玩耍,打球跑马才对的。”
穆清道:“臣觉得这样自在,对臣来说,这就是对的。横竖也不妨碍别人。要是陛下嫌臣碍眼,让身边人传个话,臣也不赖在您身边。”
“说什么气话呢。”长孙婧轻笑,“早就喝惯了雪河煮的茶,就再也吃不进别人的了。”
“那臣就为陛下煮一辈子茶。”穆清抬起眼皮。他一双凤目生得精致如画,睫毛浓长,垂头抬眼的表情尤其漂亮。
长孙婧还想说什么,林十全走了过来。
长孙婧一看严徽的神色,脸上的笑意便隐去了。
“说吧。”
林十全低声道:“是王侍郎,陛下。她前日临盆,生了个小郎君,自己却是没能熬过去……”
赫赫有名的女侍郎王氏竟然难产去世了?
穆清将手中的小银刀放了下来。
长孙婧面无表情地坐了片刻,而后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