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的达成一致后,推进速度飞快。
所有滞留员工在签署保密协议后,都能从苏暂那领取一份午餐,当做补偿。
事情落幕,紧张混乱的上午也终于匆匆而过。
沈千盏将所有保密协议交给乔昕整理归档,她坐在桌前,边吃午饭边教育苏暂:“做事鲁莽冲动,这几年我给你赔了多少不是?你爸妈都没为你这么到处道歉赔罪吧?”
苏暂是心虚,但他不理亏。
刚开始碍于她满腹怒火不敢直面迎上,等她气消了,他才从沙子里抬起头来,振振有词:“这我也没办法啊,我一开始是好商好量的跟人讲道理,但那个副经理,官不大脾气倒不小。他不同意让酒店的员工签协议,眼看着快下班了,这些人一走出酒店,跟谁说了什么话那就不可控了,我哪敢放他们走?”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这样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看看谁的头更铁。
沈千盏刚平息下去的怒气被他一句话又勾得火冒三丈:“我是不是教过你,做事要留一手?你态度这么强硬,逼急了就是有人跟你对着干呢,你还真能把别人怎么样?”
饭菜早就凉了,她吃得食不知味,索性搁下筷子:“那个副经理不同意,是因为你不上道。他就一个打工的,无锡那么多酒店,他去哪不能领工资?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你还不懂吗?你跟他犟,能犟出什么结果来。”
苏暂语塞。
他哪想得到,一个酒店副经理也这么贪婪。
沈千盏看他满脸不服,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说:“有些人就是格局有限,目光短浅。所以我教你要识人、辩人,学着与不同的人打交道。”
苏暂拧开矿泉水瓶狠狠灌了一口水,郁闷道:“这不是有你在,你慢慢教,我慢慢学。”
沈千盏一顿,张了张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她语气淡淡的,声音听上去像是累极了般,低声说:“很多事情,不是靠讲道理就能解决的。”
“苏暂,以后你要自己悟了。”
苏暂原先是陷在沙发里的,闻言,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目不转睛地看向她:“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他始终有种感觉,沈千盏在准备离开他,离开千灯。
他屡次试探屡次无果,只能安慰自己,这只是庸人自扰的错觉罢了。
甚至,他都替沈千盏找好了借口。可能是她想要结婚了,如果她离开千灯是为了和季清和结婚,那是挺值得高兴的。他不止不会挽留,还会送上祝福。
可苏暂心里明白,他内心深处塌陷的一角始终在惶恐不安。
他不傻,苏澜漪的反应和沈千盏的反常,都让他嗅到了即将分道扬镳的味道。
沈千盏的这句话无疑加剧了他的恐惧,隐忧生根发芽般,从包裹住它的沃土中探出了触角。
他喉间一阵反涩,跟被泼了一盆冷水般,坐在那,掩不住的颓丧。
“就是字面意思。”沈千盏原本打算在离开无锡前,找个机会跟他通声气。不料,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接下来的几天可能都不会太平,更别说有合适的时机。
她斟酌了下用词,谨慎道:“我不年轻了,这几年为了还债,一直在工作,现在想想觉得挺没意思的。正好跟你姐有点意见分歧,就想趁这个机会去追追梦,做独立制片人。”
沈千盏看了眼苏暂,见他的表情像是还能接受,松了口气,开玩笑道:“被季总把心喂野了,想出去大干一票。”
“而且做独立制片人后,接项目全看我自己的心情和喜好。没人约束,也没有指标任务,我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想休假就休假……”
她后面还准备了一箩筐的美好创想,比如:你季总工作忙,我要是也这么忙,这恋爱就没法谈了。总要有个人牺牲下去配合对方的时间,我正好可以让他养我。
又比如:前半生的日子过得太紧凑了,一年也就那么几天是属于我自己的。我太累了,想歇歇,最好能去陪陪老沈夫妇。
但才列了一个理由,她就说不下去了。
她不是贪图享乐的人,她想傍大款早在几年前就可以撇下千灯的摊子,自顾轻松去了,这个理由显然太假。
她也不是一个因为累就会停下来的人,她的野心,她的能力,没人比苏暂更了解。
于是,她干脆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苏暂。
苏暂回视。
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头一次像蒙上了尘沙,灰暗得毫无光彩:“你已经决定了?”
沈千盏答:“是,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