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说。
皇后又叹一声,安慰:“好罢,你想养她,那就留着,当一个玩物消磨时光。”伸手擦去小姑娘眼角一滴泪,她柔声道:“别哭,多大的人了,不好叫人笑话。”
如此搂着女儿安抚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
皇后起身,问:“月儿,可有什么话给你父皇?”
玉清:“愿父皇福寿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笑道:“好孩子,总算皇上没白疼你。”
玉清又道:“这一场一场法事办下来,要好多银子。我先前才生一场病,如今又受惊,要吃灵芝和补药。父皇是疼女儿的吧?”
皇后听她这是要银子来了,好笑,“是,不止父皇,母后也疼你,稍后就给你送来。”
玉清破涕为笑,向皇后行礼,“多谢父皇,多谢母后。”
皇后摇摇头,忽而一笑,凑到她耳边,“至于你的病……清平巷开了一间医馆,你平时没少去,是不是?”
玉清一怔,后背发凉。
她垂眸,不动声色,只装小女儿撒娇,跺跺脚,“母后!”
皇后笑而不语,领着倪嬷嬷一行人回宫。
出得公主府,上了马车,倪嬷嬷道:“老奴方才见过那小贱人了,生的贼眉鼠目,一看就不安分,和她爹一个德行。”
皇后心不在焉,喃喃自语:“玉福宫的梅花几时才开?得尽早哄月儿回来。她呀,从小就喜欢冷冷清清的花,月桂、寒梅……”
这般答非所问,倪嬷嬷焦急,“娘娘!不能任由那小贱蹄子留在公主身边,公主千金之身,那贱种怎配侍奉她左右!”
皇后合上眼睛,淡淡道:“霍怀秀今早下朝后去养心殿,听说锦州抓了几个奸细,过上几日,他便要亲自回去处理。这一走,山水遥遥,过年都不知回不回的来。”
倪嬷嬷若有所悟,“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低头,望着镶金嵌玉的指甲套,“你瞧你,这么大年纪,还不长进。那下贱的东西哪里用的本宫动手?托她爹的福,只要放出一点风声,想必多的是排队教训她的人。”
“娘娘想的周到。”
“永定侯府二公子半条腿没了,半张脸毁了,唉呀,可怜呐。”皇后慢悠悠说了一句,语气一转,“玉阳那死丫头,嫁的怎不是柳思齐呢!”
倪嬷嬷道:“都是一家子人。二公子变成残废,大公子脸上也难看。”
皇后定下心,“也是。这永定侯府和霍怀秀,孰胜孰败,本宫都乐见其成,若能两败俱伤……真是再好不过。”
皇后离去不久,天上飘起小雪。
玉清披着绛紫色的大氅,站在屋檐下,手心摊开,接一片雪花,透心凉。
这座公主府,怕是早被各方势力的眼线渗透成筛子了,数百仆从,千头万绪,如何分辨忠奸。
真绝望。
吉祥从另一边过来,一手掩鼻,十分难受的样子。见了玉清,便道:“仙人给的驱魔香好浓的怪味儿,这一天天的闷在房里熏,没把鬼怪驱散,只怕先把咱们给熏死了。”
玉清笑了笑,“吉祥,你派人到与我亲近的几位公主、郡主府上去,这雪一时半刻停不了,我要请她们明日一道来赏雪。”
吉祥一怔,“公主?”
最近,公主性情变了好些,宁可呆在房里发呆,也不愿和从前的好姊妹、好友走动。若有人到访,只称病不见。
公主说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懒得与她们周旋。
如今怎么又改了主意?
玉清缩回手,手心的雪花融成一点冰凉的水。她转身,往回走,“我总觉得冷清,也许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日子。”
什么才是从前的日子?
和其他的公主、郡主、贵女贵妇一起,笑话为生活所苦的穷人,散尽千金博一时欢娱,聚在一处探讨谁家主妇和小妾斗法,还有——
讲那人的坏话,贬低他的出身,取笑他悲惨的境遇,以显示自己的优越血统。
这是玉清公主应该过的日子,如此才不会被人怀疑。
只是往后余生,真要这么度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