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不出所料看见一张梨花带雨的小圆脸,委委屈屈,好不可怜。他问:“又怎么?”
小姑娘低着头,不看他,“你刚才、刚才——霍怀秀。”她捂住脸,难掩悲痛,“这辈子我没牵过我爹之外的男人的手。”
这句话有点绕口。
但霍怀秀听明白了,于是更好笑。他看向凌乱的床铺,“而我刚才上了你的床?这也不是第一次。”
玉清很受打击,脸色惨淡。
霍怀秀淡淡道:“你不必放在心上。于我,你算不得女人。”
阳寿加阴寿,他足有一百三十多岁,而她只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本意是安慰。
玉清听了,不可置信地瞪他,泪珠无声落下两串。
算不得女人算不得女人算不得女人——!
霍怀秀真的集齐了世界上最令人讨厌的品质,包括毒舌。
他弯下腰,盯住她,过一会儿,用袖子轻轻拭去少女脸上未干的泪痕。
“你不用守寡一辈子,说好替我哭一场,足矣。”他的动作轻柔,声音低沉,像在哄孩子:“若守诺,这人情我会记住。”
玉清有些茫然,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是她见过的最阴晴莫测的人,一会儿戾气尽显,一会儿置身事外,一会儿冷漠,一会儿温柔。
霍怀秀道:“将来别处遇见,就当你我从未相识,少自作多情,替我强出头。”
看吧,又抽风了。
玉清瞅着他,“我什么时候要替你出头了?你威胁杀我,装神弄鬼吓唬我,偷听我讲话,半夜三更翻窗——呀!我的窗户呢?”
这才注意到,窗台空空如也。
封死的雕花木窗被人整个卸了下来。
玉清骇然瞪大眼,喃喃自语:“你这么大本事,用的着谁出头啊……”
“记住。”霍怀秀说了两个字,不往下说,沉默许久,才开口:“你求自保,最好更像公主的样子。”
话音刚落,人就没影了。
——你求自保,最好更像公主的样子。
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好心提醒她,除他以外,还有人会察觉她的异样?又或者已经察觉她不是真公主?
玉清怔怔望着墙上的大洞,本该是窗户的地方,只有明月夜色。
那人最后说的话,句句像嘱托,句句像告别。
为什么她会觉得——从今往后,天上地下,再不会相见。
霍怀秀疾行一阵,突然停下。
商朝问:“怎么了?”
月明风清,离将军府已不远,不知此刻停在谁家屋顶。
霍怀秀站住不动,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是一个小小的荷包,散发出又酸又甜的乌梅糖气味。
耳边响起小姑娘轻轻的,苦涩的叹息:“吾命休矣……”
他闭眼,随手一抛。
荷包如一道弧线落进夜色中,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