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怎么会有孙泯生这么说自己母亲的?
孙泯生站了起来,伫立在晨风中,静静注视着那块墓碑。
过了几分钟,孙泯生转过身眺了下天空,紧接着就将视线挪到颜兮兮的脸上,他的唇角微微浮动,然后肆意大笑了几声,好像真的想到了十分搞笑的事情,笑得甚至有些合不拢嘴了,“兮兮,你知道吗?以前在海湾县有两个家家户户流传的人物,他们其中一个是真疯子,另一个是真傻子。”
“…………”颜兮兮不是傻子,她已经听出来孙泯生的意思,也大概猜到了他口中的“疯子”和“傻子”分别是谁――她冷声问:“大傻是你的朋友?”
听到这句话,孙泯生不屑一顾地冷哼,“朋友?那是什么玩意儿?我孙泯生一辈子也不需要那种东西!谁能当我的朋友?谁配当我的朋友?!”
颜兮兮皱了皱眉。
她总觉得现在的孙泯生和她平时认识的不太一样。
不过,以前孙泯生偶尔“疯劲”上来的时候,像一条疯狗,也不逞多让……
“不过,大傻不一样――”孙泯生望着天空的眸中有些涣散,“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无数次无数次,没有他,我可能要比我的母亲姜曼文更早的下地狱。”
清澈的晨光投射下来,笼罩住的不仅仅是孙泯生的脸,似乎还有他那些云里雾里的记忆――“我的父亲将他的一生都献给了化学,是个短命鬼,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留下我和姜曼文呆在这个见鬼的地方,守着他的那些化学成果――我知道姜曼文好多次都想把那些硫酸泼到我的脸上,幸亏了老子机智,才没让那个疯女人得逞……”
孙泯生涣散的眸光逐渐聚拢,一边点着香烟一边看向颜兮兮,烟雾中夹杂的语调充满了快乐的音符,“我无数次的怀疑自己的身世――就姜曼文那种能和所有她接触过的男人上床的女人,还指望那个让她受丨精的卵丨子有多么的纯粹?但是显然的,我的这张脸就像是克丨隆我父亲的――”
颜兮兮觉得孙泯生根本就不是说给她听的,对方不在乎她的反应,逻辑混乱,似乎脑海中想到什么片段就抓住进行复述。
“……我父亲死了她是最得意的,可以肆无忌惮地往家里领各种各样的男人,甚至女人。他们无一例外地看我不顺眼――这当然是姜曼文的旨意。”
“知道我为什么对海湾县的路这么熟知么?”孙泯生的神情和语气里有数不尽的洋洋得意,“我还不到五岁的时候就经常半夜惊醒,发现自己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了――没有路线、没有路标的山林。指南针?手电筒?还是找个滑盖的棺材比较容易。”
“不要问我是怎么一次次苟活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孙泯生狠狠吸了一口烟,哧哧笑道,“我只记得我再也不会,也不想在夜晚中睡觉了,再也不会!这个阴影一直带到了我很大的岁数,直到最近几年,我也喜欢在晚上出去玩,不想躺在床上睡觉。”
颜兮兮莫名其妙地看着孙泯生。
她甚至开始判断孙泯生所言真假。
怎么会有那种母亲?
这已经超过了她的认知范围。
颜兮兮并不认为她的母亲毕芳是一个完美的母亲,但至少她是一个正常的人。
而孙泯生口中的母亲姜曼文,已经连一个“正常的人”都谈不上了,倒是更像个精神病之类的患者。
过于疯魔。
过于癫狂。
更奇怪的是,孙泯生口口声声的父亲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孙家的公子吗?孙家的那位名为“孙明见”的孙总,不是他的父亲吗?
“有一次我那个该死的母亲和她的一个不知道姓什么的情夫给我打个半死,然后装进了大大的黑色垃圾袋中,那个垃圾袋有这么大――”孙泯生张开双臂,随意比划了一下,“我被装在最下面,上面倒满了剩菜馊饭,和他们制造的生活垃圾。那是最冷的冬天,我光着上半身,只穿了一条内裤――”
“我对天发誓我真的看到了黑白无常――”孙泯生的声音十分开心和虚妄,“但他们终究还是没能带走我,因为在那之前,大傻把我带走了――”
在孙泯生滔滔不绝乱七八糟的自言自语中,颜兮兮第一次回应了他,“他把你带到哪去了?”
“他的家。”孙泯生漫不经心的回答,“大傻比我大了那么十几岁,他父母双亡,还是个傻子――如果不是傻子,估计也不会把当时那个冻得冰棍不知是死是活的孩子往家里捡……”
颜兮兮想了想,轻声问:“他救了你?”
“是的,他救了我。”孙泯生掐灭烟头,“尽管他很穷,他只有咸菜窝头,但那不是馊的,在那之前,我已经连续吃了不知道多久的绿色面条了――”
“…………”
颜兮兮简直不敢把光鲜亮丽的“孙大少”,和孙泯生此刻口中的“我”扯到一起。
如果是故事,那这个故事还挺有趣的――“那大傻是怎么死的?”
孙泯生冷冷地说:“打死的,被生我的那个人打死的……”
颜兮兮略有意外地挑了下眉,“你的母亲?”
“当然是她。”孙泯生面无表情,“某一天她发起疯来,举着一把镰刀冲到大傻家里,想要砍死我,大傻果然是个傻子,他就本能反应地帮我扛了――所以,他死了,我活了。”
颜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