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勉抿了一口水,“原来是这样。”
两人面对而坐,静默良久,谢如溪先打破僵局。
“小勉,你这次过来,是想拿什么东西吗?”
上一次接触,是顾勉来找他要几样旧玩具——在顾思绪储藏室里。
顾勉摇头,“不是。墓碑做好了,上次你提过刻字,还刻吗?刻的话明天过去弄。”
“刻。”谢如溪不假思索地说。
“好。”顾勉指腹摩挲杯口,“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谢如溪眼底掠过一丝惊色,微微颌首,“还行。”
顾勉看着谢如溪瘦得有些脱相的脸,没有质疑,只道:“保重身体,你如果……哥哥知道会难过的。”
谢如溪眼神恍惚一瞬,细长的手指抓紧膝盖。
他垂下眼睫,“好,我会的。”
冬天的雨黏稠、冰冷,来得毫无预兆,裹挟着刺骨的寒意。
墓前的白菊随风而倒,细长的花瓣垂垂坠落,水珠顺着石碑一点点滴落,托底积起了一滩水。
顾勉到达的时候,谢如溪正跪在墓碑前,雨水顺着他苍白的下颚而滑落,冰冷而僵硬。
顾勉走前,怀里抱着一大束白色马蹄莲,低声唤道:“如溪哥。”
谢如溪微微抬头,像在打量,后知后觉地说:“小勉啊。”
顾勉将手里的伞递过去,“可以帮我拿着伞吗?”
谢如溪顿了顿,湿漉漉的手伸出,指骨瘦削,随着他的动作,鼓起青紫的筋脉。
“谢谢。”顾勉说完,直直跪下,将马蹄莲摆放到墓碑前。有一株翘起的花苞挡住凹刻的字,他便捏住根茎,折了折,嵌入拢起的花枝里。
他头顶的雨倏然消失,黑色的伞骨落在眼帘上方,遮住远处一半的视线。
“小勉,今天下大雨,你早点回去。”谢如溪说话很慢,脸色白得发青。
顾勉抚摸墓碑的字,描摹笔画的走向,“你也是,如溪哥。”
“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总这么遭罪,哥哥要是看到,一定很难过。”顿了顿,“lucky在家里一直叫,自动供粮机坏了,它已经一天没吃东西,饿坏了。”
谢如溪收紧手指,喃喃道:“……不可能,我准备了一星期的狗粮,自动食盒只是——”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别做傻事。”顾勉重新接过伞,凝视谢如溪,“用几天走完所有地方,不如用一辈子注视它的新衰。”
谢如溪沉默,“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是直觉,你信吗?”
谢如溪不说话。
“那神经病不会再来打扰你,你这段时间好好养身体。”顾勉说,“最近有上了几部你喜欢的文艺片,网上的评价都不错,你可以看看。‘奇·瑰’的巡回艺术展开始了,不出意外应该会来江阳,还有我最近找到一家中药熏香,听说能助眠……”
他转过头,“现在回家吧,淋太久雨对身体不好。”
“哦,对了,lucky暂时住我家,你腾不出精力管它,没关系,等你睡眠好了,我把他送回来给你。”
谢如溪唇瓣动了动,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说。
顾勉站起身,垂眸看着他,“如溪哥,再不走我和我哥告状了。你当初答应他的好好生活,你没做到。”
谢如溪仰头,呼吸的白气缭绕在脸庞,“小勉……我已经很努力了,但是——”
顾勉打断,“走。”
谢如溪坚持地说:“你也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总围着我转,这几年你照顾我很多了。你不需要心神投注在无关的事情里,没有自己的生活,思绪如果知道了,他未必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