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希音一盏茶喝完,放下杯子,宁慎之终于开口了,“仇三姑娘,不管仇四姑娘到底是不是痨病,你暂时都不要进她的院子”。
仇希音简单嗯了一声,宁慎之明显还想再说,却更加难以开口的模样,这时,棋送到了,两人便下起棋来。
一局尚未下完,允和便上前道,“郡王,传大夫出来了,请郡王说话”。
宁慎之告了罪,出了亭子,不多会又快步回来朝仇希音一揖手,“仇三姑娘”。
仇希音从棋盘中抬头看向他,宁慎之尴尬咳了咳,方道,“传名说仇四姑娘是用了一种药,才会使脉象类似痨病,气喘不继,咳嗽带血”。
仇希音几乎立即就明白了仇不恃的用意,看来这一世一连串的变故打击,让仇不恃终于聪明了一回,知道萧寅不但不会是个好丈夫,还很有可能是个不能给她带来富贵荣华的丈夫。
上辈子,仇不恃虽说是皇后,在宁慎之死前,别说在她面前了,就是在那些重臣武将的妻子面前也不敢放肆,生怕给萧寅树敌,让萧寅本就岌岌可危的皇位更加不稳。
至于宁慎之死后么,至少苏贵妃和萧寅就不会任由她作威作福,如果没有仇正深,以萧寅对她的冷淡,她那个皇后位子保不保得住还不一定。
“不知仇三姑娘如何看?”
仇希音莫名看向他,宁慎之耳根微烫,咳了咳,“仇四姑娘此般作为定然事出有因,不知三姑娘想不想成全四姑娘这番心思?”
“我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宁慎之又咳了咳,“若姑娘想,我便嘱咐传名不要声张,若姑娘不想,我便命传名说破,传名说仇四姑娘用的药十分少见,除了他,京城应当不会有其他大夫能看破”。
“她是太子妃!”
仇希音的声音因着激动微微拔高,宁慎之垂下的目光落到她脸上,虽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眼中的柔和却一见可知,“太子妃可以换,你嫡亲的妹妹却只有这一个”。
他的目光不算灼热,仇希音却只觉他目光所及之处滚烫一片,连着喉咙也似乎冒起了烟,她腾地站了起来,丢下一句,“我不懂你们那些家国大事,我宁愿我什么也没听到!”落荒而逃。
宁慎之贪恋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没入花木扶苏中,方喃喃念道,“宁愿什么也没听到,那就是成全了——”
……
……
宁慎之回去后不久,荣和长公主就遣了龚嬷嬷来接仇希音去宁郡王府住几天,仇希音婉拒。
第二天,仇不恃得了痨病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只到底只是私下里的流言,没有敢触那个霉头,光明正大的跑到仇府来确认。
第三天,仇正深于大朝请旨退萧寅与仇不恃的亲事,话未落音,孝成宗便迫不及待开口道,“准奏!”
言官们都铆足了劲头,写好了奏折就等着要弹劾仇正深以病弱之女霸占太子妃之位,没想到被仇正深抢了先不说,孝成宗竟还这么痛快地准奏了!
虽说仇不恃得了痨病,绝对不可能再嫁给太子,但皇上,你好歹也矜持一点!
你以为天下文人的那张嘴,那支笔都是吃素的吗?这般名目张胆迫不及待地抛弃病重的未过门媳妇,是嫌世人的口水淹不死您和太子吗?
言官们立即调转枪口,恳请孝成宗收回成命。
孝成宗不耐烦,“这门亲事朕早就想后悔了!只是一时没想起来!那个贱人的儿子又怎么配得上娶师姐的女儿?做于始的连襟?就算师姐的女儿病死了,牌位嫁过去也是辱没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师姐的女儿治不好就算了,治好了,朕再另外赐一门好亲事给她!”
众臣下意识看向御阶之上,又反应过来,自从苏妃事发,虽则宁郡王求情,孝成宗没有降罪太子,却不愿再见太子,自然也不会再许太子临朝听政,在自己眼前戳着!
仇不恃及笄礼后就有朝臣上折请办太子大婚事宜,孝成宗理都没理,李皇后更是开了口,说仇不恃还小,天家倒是不好叫她早早地就与家人骨肉分离!
众臣想着死去的苏贵妃、灭了三族的苏家和动辄得咎的萧寅,想着越发受宠的邓贵妃和二皇子、三公主,想着越发强势的李皇后,想着行事任性,从来不掩饰厌恶太子的孝成宗,皆是默然。
本已岌岌可危的太子又失了仇尚书这样的岳家,宁郡王这样的连襟,又被孝成宗厌恶,除了宁郡王,只怕没人能保住太子的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