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的那般决绝,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着一般,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纤细的背影映衬在他的眼中,像一把尖利的刀在狠狠搅拌,刺的他心口疼得说不出话。
那抹紫衣已经看不见,他垂下头忽地笑出了声,泪珠滴落在地晕开,再抬眼时,眸底血色魔纹渐渐浮现,方秉青猛地瞪大了眼。
“行寂,你竟然生了心魔?”
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几乎未曾看到那白衣青年何时动作,白影闪过,敛镜的威压劈斩开来,十几位大乘修士齐齐而聚的阵法蓦地被斩破,他们被狠狠击飞。
而那青年缓步走到方才司黎吐血的地方,垂首看着青砖上那滩血水,神色晦暗分不出情绪。
东海浮屠川,漫天大雪纷飞,高大挺拔的青年款款行走在霜雪之中。
晏行寂推开房门,屋内寒冷清寂的令他浑身发寒。
少女安静地躺在玄冰之上,容颜依旧清丽。
他看了许久,眸光缱绻温柔,瞳孔却在隐隐颤抖,似是终于下定决心,他将瓷瓶里取来的血珠滴落在少女身上。
虚幻朦胧的光亮浮现,莲花清香扑鼻而来,那具他与之合枕而眠三百年的身躯渐渐虚化,最终变成一朵雪莲。
满室寂静中,一声轻笑蓦地传来。
随后那笑声越来越大,满屋尽是他荒唐绝望的笑声。
高大挺拔的青年弯起腰身,颤抖着手将那雪莲握在手中,明明是在笑着,眼泪却大颗大颗落下。
“阿黎……”
他知道自己伤透了阿黎的心,从小到大没有人教过他喜欢,他在欺辱与殴打中长大,喜欢什么便会失去什么。
失去的太多,便不敢再说喜欢了。
直到遇见阿黎,红衣少女眉眼秀丽,却扛着一把威风凛凛的大刀,一刀将所有欺辱他的人震飞。
她笑着朝躺在地上遍体鳞伤的他伸出手。
她说:“师弟,起来。”
那是第一次有人承认他是青霄剑宗的弟子,第一次有人对他好,
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做人丈夫,那时的他岁数尚小,他有太多不懂。
无人教他如何说情话哄女孩子开心,如何才能维系他们这段感情,他因着幼时的阴影不敢说出喜欢。
越是珍惜,便越是害怕失去。
直到现在他回过头去看,只觉得当时的他活该。
可惜他懂得太晚了。
那么好的一双手,他怎么就没握住呢?
别人都说司黎抛弃了他,可明明是他先对她不好的,是他先冷漠,是他让阿黎苦苦追求了十年才放下姿态的,所以他认了。
在阿黎死后,他努力变得更好,他孤身镇守浮屠恶鬼,逢乱必出,对长老、对师兄、对弟子都以礼相待,也不似曾经那么沉默寡言。
他已经变得这般好,她依旧不愿意回来看他一眼。
明明没死,却将他丢在这里三百年,看他日复一日的疯狂绝望。
明明已经相见,却始终不肯相认,拼了命地想要离开他。
师兄时常与他说早悟兰因,苦海回身。
可他悟不透,也回不了身。
他终其一生,所求不过一个她啊。
冰室寒凉,青年明明满脸泪水,却还在疯狂地笑着。
绝望在死寂中蔓延,一点一点将他蚕食殆尽,四肢百骸无一不疼。
他想起他们成亲那晚,在雾玉崖的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