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时才做废后考量之高宗,时机确已晚——武后于朝堂之中听政,已由显庆五年一晃而过,至显庆八年。
前后四年时间,足以使终得皇后之位之武后,熟悉朝堂,接管朝政,直至暗中凌驾于大唐正主高宗之上。
同于显庆八年,高宗确诊所患乃为风眩头重,目不能视,操持政务是为难事,已然颇具势力之武后,此刻得以逐渐掌握朝政。
显庆八年后,高宗改年号为麟德,自麟德元年始,但凡高宗每回上朝,武后便于御座龙榻之后一笼轻垂之纱罩中,预闻政事。
后麟德二年,高宗御驾,亲率文武百官、扈从仪仗;武后则率皇城内外命妇,自东都始发,浩荡前往泰山封禅。
车乘连绵数百里,随行的还有一众自突厥、于阗、波斯、天竺国、倭国、新罗、百济、韩国等国而来的使节、酋长,由此一事,武后为“二圣”之二一事,便更加坐实。
随高宗体状日渐衰弱,而武后涉政至深,甚可称朝堂一日不可无武后,于是于上元元年八月,在武后逾十年的不断建议下,高宗终认同并下诏,自身以“天皇”取代以往称号,而与“天后”——武后本尊,正式并称二圣。
此事一经成诏,武后便假以向高宗进谏,实则不过是要落一个名正言顺,以“建言十二事”归拢自己政见。
“劝农桑,薄赋徭;免除长安及其附
近地区之徭役;息兵,以道德化天下;朝廷手工工场禁浮巧;省功费力役;广开言路;杜绝谗口;王公以降,须崇道法,皆习《老子》;父在为母服齐衰由一年增至三年;上元前勋官已给委任状者,不行追核;为京官八品以上,增加俸禄;百官任事久,材高位下者得进阶提级申滞。”
彼时武后几近女皇之威,“建言十二事”之推行落实,不可谓不顺利。
不顾武三思姿态,而与其他四人踏上向上台阶的韦巨源,在同听闻过武后如何得以成为一代女皇之经历的源乾煜、敬诚一同拼凑下,将过往许久复述过一遍。
但偏偏于“建言十二事”处,便不再往下回忆。
“缘何皆为富国强民,重用才能之举措,偏添了一条王公之下,皆习老子?诸位可曾有过这般疑惑?”韦巨源一副欲抛砖引玉之状,显然自己已有一番见解。
“想来定是武后知先皇高宗崇道,故而添上此一条,为高宗更易纳谏。”源协不假思索地率先应道。
“自然,自然,”韦巨源显然对此答不尽认同,但却附和,“以先皇高宗所好,使彼时圣人下诏推行政见,自然无误,只是好各有好法,偏让诸多人习道,此事何解?”
源乾煜察觉韦巨源欲言为何,连忙接上,“无论道法、佛法,本意皆为度化苍生,自身并无错,由人另作其用,不过是彼人误入歧途,韦相将此混于一谈
,怕是妄议上位,若吾等皆为好事之人,难免以此要挟韦相一番……”
“正是知晓诸位并非好事者,韦某这才将心中疑惑,如实相问,”韦巨源丝毫不惧源乾煜言语中若有似无之威胁,自顾自地言说下去,“源公切莫忘了,无论眼下秘所,或是韦某未曾得一见之地宫,其内不可不称为含有些许邪祟,此般邪祟,或与先皇则天大圣皇帝直接相干,由此凡与教、法、宗派关联之事,稍行多想一步,既已至眼下之状,又有何不可?”
他说着,将折断去把手的火把伸入秘所台阶上部那处空洞中,自言自语,“真真确有先皇高宗之名讳……”
一面说着,一面因灰尘进入口鼻而咳嗽不止,韦巨源慢慢抽回身子,“先皇高宗名讳在上,武后名讳在下,倘若由人特特做如此设置,岂非亦将其二尊上位之尊序顾及在内?”
其他四人虽神色不置可否,但依然不住颔首,认同韦巨源所言。
“此外,此间若得武后授意而造,这般上下之顺,岂非尊其本尊便早已将这些事由尽数考虑在内,连这般内壁刻字之细碎,皆有顾及,又怎会不知其种、其药草之事?”
“论及先后,武后先行命造地宫、秘所,再循天命而魂归上苍,如此又怎知工匠于其后所行之事?”源阳反驳道。
“阳医正此言差矣,你我皆知此般皇家密辛,凡参与之人必先为令灭口,故而武
后定后于工匠之死而薨。”
“照韦相此言,岂非武后不止早现如今三样异症,甚特特留下解其症之法?”敬诚所言之中满是不可思议。
“韦某正是大将军所言之意!”韦巨源言语凿凿,又话锋一转,“只不知究竟与武后合谋之人为谁,而又为何作此一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