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心里唏嘘不已,对她的憎恶因怜悯减轻了,想和她打招呼,话到嘴边又停住了。一些时候,不去打扰对彼此更好。
春妮骑上摩托车又一路狂奔回了办公室。她在一千多公里外震感都这么明显,成都的情况令她不寒而栗。
电脑仍旧开着,“八音盒”却没有回复。她的心上被泰山般的大石头压着,快速朝深不可测的水底沉去。
她拿出电话想打给她,才想起来二人只是网友,并没有留联系电话。
她有气无力地翻着手机通讯录,发现危急关头自己拨打的竟然是……老刘的号码!
她像见鬼般将手机扔到了桌子上,不敢再去碰它。它却不依不饶地闹着。
春妮害怕老刘回拨过来的,任由那只粉色的诺基亚哀怨地吟唱着,自生自灭。
它却不屈不挠的灭掉一次后,又重新活蹦乱跳地唱起来。
春妮
只好拿了过来,发现是个陌生的固定电话,接了。
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春妮啊,是我,四川地震了,向阳联系不上……”
是王英阿姨!为了躲避和老刘的联系,她咬着牙连王英阿姨也不敢过多想念。
“他……去汶川了吗?”春妮的上下牙齿开始打架,越来越凶,叮叮当当的响成一片。
“不知道,他只说去了四川,我问庞新枝,她也不和我多说……你知道那的情况吗?”
王英阿姨听楼下的小伙子说四川地震后赶紧给老刘打电话,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了他了,打电话问庞新枝,她没说两句就挂断了。
“阿姨您别着急,我马上给打他,一有消息我就和您说!”
看来关心也是分远近亲疏的,此时春妮完全忘记了“八音盒”。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重复着《命运交响曲》中那几声敲打命运之门的重击。
她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强令自己平静,擦再次拨打了老刘的号码,传出来的却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她不知道该怎样和王英阿姨说,呆呆地坐着。
良久后,她起身站到南墙上的那幅画前——那是她在老薛办公室画的乱石蜀葵图,她给它命名——《最后的倔强》。
当时作画的时候,有个声音对她说——要好好地活下来,要敢于面对不敢面对的东西,因此她在那幅画里画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有从小到大欺负
过她的人,如阎红杏,王丽丽等;也有许多帮助过她的,像王英阿姨,何晓慧,周小周,还有……老刘。
这些年来,老刘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她打电话,她从未接过;他发的短信也从不回。他通过同学群加她QQ,她也没有通过……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她明白他依然占据着自己最重要的位置,像她的手脚和四肢那样自然。
她想起四岁那样老刘理直气壮地告诉母亲,说他家还缺个妹妹……这辈子他们就永远地做亲人吧。
若是老刘平安无恙,她和他的伤口也该愈合了,就像画上那块干涸的血渍,随时间风干吧。
……
2008年5月12日,是中国人民难以忘怀的一天。这天下午的14时28分,四川汶川发生了8级的大地震,近7万人丧生、1。8万人失踪,37万余人受伤……
汶川在颤抖、四川在颤抖、中国在颤抖……
葛春妮的办公室里放了台小电视机。因老刘的电话打不通,她便一直守在电视机前。
下午三点二十分,央视中断了正常节目,所有频道都改播《抗震救灾众志成城》,直播地震救灾现场。
通过记者的镜头,葛春妮看到仍在余震中颤抖的大地,满目疮痍,一处处残垣断壁,一张张撕心裂肺的脸,鲜血,尘埃,忙乱着救灾的人群……
眼泪模糊了葛春妮的视线,她再次拨打老刘的电话,依然是无法接通,便跑到
电脑前,发现“八音盒”依旧没有回复。
她快速地敲下一行字——盒子,收到消息后报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