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的颜色。经理毕恭毕敬抱着一个塑料里子、外面镀得金晃晃的牛头过来,我琢磨他的意思,大概是让我们抱着牛头跟这盘牛ròu合影,因为这是冠军牛的ròu。我便抱着假的牛头,让我妈拿着那盘牛ròu,照了一张对牛来说比较讽刺且残忍的合照。我估算那顿饭合着龙虾大概花了2000多人民币,比起在北京吃同样的东西,已经不算贵了。我这么跟母亲解释着,走到前台结账。在收银台的是个清瘦的小伙子,见我拿的银联卡,用中文说你们是中国人吧,我笑着说是,他问好吃吗?我说不错,挺好吃。他用讽刺的轻笑表示了反对,拿起小票瞥了一眼,可以,没花太多钱,不算亏。我看电子计价器上他打了一个数,两万多日元,一千三四人民币吧,比我预想的少了很多。我拿钱给他,跟我妈交换了一个狡狯的眼神,可还是听到急促脚步声——那个矮小的笑呵呵经理,这时候脸上已经没有笑了,全是慌张焦急。他跑过来,手里拿着另一张单子,原来少算了龙虾的钱。他紧张地干笑着,朝我们点头哈腰,用日式英语说“sorry”,再使个眼色把单子放到收银台上,迈着小碎步进店子里了。收银小哥叹了口气,唉,怪我手慢了点,要不你们就能少花1000块,对不住了。我妈说你要是放我们走,会被责骂,多不好。他说这是他们的失误跟我没关系,能帮国人省点钱,有什么不好?他在大阪打工,人却住在三十分钟车程外的神户。我跟母亲走在道顿堀的夜色中,她突然说,你其实跟那个小伙子很像。她指的是收银小哥。
“你这么要强的人独自在北京工作,一定很辛苦,爸爸妈妈都帮不了你什么。”
我忽然有点想哭,但还是笑着说:“你们健健康康的,开开心心的,不要生病,这就是帮我了。”
带母亲去奈良。不如说是她陪我去奈良。她对于名胜古迹毫无兴趣,她喜欢热闹繁华的地方。我要去法隆寺,她不愿意走路,说在车站等我。
我步行去了寺庙,赶上整修,捐了一块瓦,看到了美丽的佛像。然后兴冲冲地往回走。来回路程连着参观花了大概一个小时,母亲在车站等了我一个小时。太阳晒得厉害。她竟然在我们之前分别的地方原地不动站着。
我大惊:“妈,你不觉得晒吗?”
她有点委屈,像个孩子:“我怕你找不到我。”
我心中翻涌的后悔实在难以言喻,走上前去牵着她的手,说:“走,我们这就回去,逛商场。”
从奈良到京都的火车飞驰,似正穿过一个接一个巨大的屏障,每个屏障里空气的透明度都是不一样的,麦田上空过滤着光线,远山近水,在阳光的照射中泛出色彩。让我想起第一次去北京时,坐长途火车进入了华北平原,那是清晨天刚刚亮的时候,漫天五彩朝霞,是最洁净的空气能呈现出的极限美丽。我睁着未眠的双眼,被震慑得无言。现在回想,仿佛是在梦中出现的场景。
母亲在我身边的座位上发出轻轻的鼾声。
其实我也害怕来不及,每时每刻都在害怕。这世上再没有比任性的儿女更会心虚害怕的人吧。人生就是一个注定失去的过程。我知道所有的羁绊都会消失,一切深刻的感觉对于永恒的时间来讲连一瞬都算不上,可对我的人生来说,它们是我活着的意义啊。
她睡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我递给她保温杯,她喝了水。我突然很想跟她说说我工作上的烦心事,或者说点别的,而不是永远避重就轻,报喜不报忧。
“唐唐,这么久了,你都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吗?”母亲轻声问我。
这是我少有的想跟她完全敞开心扉的时刻,因为我们都已经足够软弱了。
我说:“倒是有一个,挺好的人。不过还在了解之中。”
“干什么的呢?”
“警察。”
母亲摇摇头:“估计不靠谱,当警察的生活不规律,老不着家,什么人都接触,肯定有一堆毛病。”
我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果断把话题结束。
手机轻轻震动,是陆坤发来的信息:“谢谢你去看我爸爸,也谢谢你买的鱼油。”
我发了个很大的笑脸符号过去。
“方便语音吗?”他问。
“我到那边打个电话去。”我对母亲说。
“是谁呀?”
“同事。”
走到车厢一头的过道,给陆坤打过去。
“跟你妈妈没吵架吧?”他笑着问。
我大概跟他说了我们这几天的行程,跟他说了那天在大阪吃牛ròu差点逃单的小插曲,他接着告诉我:“对了,我爸这几天状态不错,胃口也挺好。”
“你爸爸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