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我是个打黑工的新人,而且他这个理由似乎挑不出什么破绽。我就去了他房间。桌子上放着几块正在充电的电池,那时候我们用的还是老式摄像机,他见我去了,把带子在机器里倒好,告诉我摁哪个键看回放,我就一边看一边做笔记。他就去了洗手间。我听到里面有水声,他在洗澡。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就说我先走了,看得差不多了。他在里面说等我一会儿。我只好等着。然后他从洗手间里出来,只穿着一件浴衣,这个场景让我很多年以后看到那种白色棉质浴衣都会想呕吐。我说我回我房间了,他就在玄关那儿把我拦着,我躲不开,他就突然抱我,他那件浴衣上的每一个疙瘩都像针一样扎过来。
“好笑吧,我说了跟你差不多的话,他说了跟你遇到那人差不多的话。差不多的事情,发生在我们俩身上。”
老陈已经被愤怒占领了,她说:“然后呢?”
我说:“我当然是跑啊,他什么都没干成。我跑到我房间,就在他隔壁,然后把门反锁,给前台打电话,说如果有人找你们开我的门,千万别开,一定要报警。我跟你一样,在接下来跟他相处的那段时间,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因为我害怕,我怕他不给我拍片子,我回去交不了差,而且,我还没转正。不过回去以后,我去找了制片人,没说太多细节,只说如果你不想组里出事,就不要安排这个摄像给我,他对我耍流氓。他当然怕出事,之后我再也没有跟那个摄像合作过。可这个摄像耍流氓这件事,并没有让他受到任何处罚。过了两年我离开了那个组,听说他因为喝酒喝太多,得了痛风,拿不了机器了,长期请着病假。”
老陈咬着嘴唇,好像要把嘴唇咬出血。
我拿了她的咖啡喝了一口,说:“坏蛋不是我们,男女搭配干活儿出差的事多了去了,如果每个男的都像他们那样,这世道得成什么样了?正是因为大部分人不是那样的坏蛋,所以我们会忘记防备,不小心踏进脏水里。但一定记住,我们没有做错事。我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我没办法去惩罚这个人,也没有胆量把他做的这件错事公之于众。”
老陈从我手上拿过她的咖啡,也喝了一口,决然道:“我们凭什么要白白受这种欺负。”
我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你想干吗?”
老陈说:“不能让老张逍遥自在。”
我说:“我当年也想过,也很怯懦地分析了一下,只要我采取行动,我都难免会受到伤害,而且这伤害的程度可能远远高过那个王八蛋得到的惩罚。这事儿我甚至都不敢跟我父母说,一来我妈肯定又会气得睡不着觉,二来,他们估计到最后会责怪我。”
老陈无力地靠在沙发背上:“我都想跟之前那个大哥谈恋爱了,这样是不是就有人保护我了?”
我叹道:“这个方法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说不定会是饮鸩止渴。”
她捶了我一拳。
我补充了一句:“大哥估计早就另寻新欢了。”
如果时间真的有倒放的功能,也许当年被骚扰后,我不会因为担心失去一份并不稳定的工作而放弃勇敢发声,不会拿“反正说出来也没用”这种心态安慰自己。可人往往总是被所谓的理性绊住。现在我即便想说什么也晚了。我没有告诉老陈,那个披着浴袍打算在一个招待所把我放倒的猥琐男已经死了,死的时候只有四十五岁,心肌梗死。我在单位的网站看到讣告,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就是他,而不是一个同名同姓的人。讣告用简短的文字公布他的死讯,表达对他的哀悼。终于,我要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以前我在一个小说里读到过,如果一个贼在一个地方偷东西没偷到,他很可能不甘心,会再偷一次。你记得几个月前我们小区闹贼的事儿吧?就是因为在小说里读到那个分析,我提前做了准备,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嗯……”老陈开始思索我说这话的用意,“你是说那人……”
我说:“我没法断定什么,但你可以做一点准备。如果要惩罚他,就要罚得有理,罚得解气。”
老陈站起身来,去买了两块芝士蛋糕端过来,说:“我现在觉得有点饿了。吃吃吃,咱们一人一块。这两天我都没怎么吃东西,真是有病。我一会儿上班去,你呢?”
“咱们那个云南的活儿,稿费可以结了,秦峰让我交票去。你今天晚上要没什么事,我请你吃饭?”
“嗨,我不过就是牵线搭桥,跟我还客气,我又没做什么。按理说,我才是该请你吃饭,害得你被追杀。”
那段经历,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