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生现在还不饿,没有要吃饭的意思。于是摸着钱包,留下拉面的钱,打算找点能当作道别词的话,就在这里和伏黑甚尔告别。
“我突然有想要的了。”甚尔微笑,见泉鲤生如临大敌的神色,说,“别紧张,鲤生,我也不可能在这里——”
“伏黑甚尔!”
甚尔噗嗤笑出来,那样子甚至算的上飒爽。
“这得怪你,我打算让你走了,你叫我「甚尔」。”
他说,“你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人。我问你要不要我的心,你不为所动;我想惹你发火,你还是不为所动;我说对你有脏心思,你叫我甚尔——你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叫我名字的?”
“你这完全是无赖!”
鲤生忍无可忍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想要什么不说,全用烂话来拐弯抹角。你明明清楚我这个人的,就算我能分辨你是不是在逗我,但还是没出息地会有下意识反应……你什么都知道,你也知道什么说什么会让我心软,你偏不……可怕的人到底是谁,你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吗?”
“你知道我混账、烂臭、无可救药,你从来没想过为我留下来。但是在你十八岁的时候,你说对我有心动的感觉。”甚尔说。
——心动是爱吗?
不,那是出自私心的谎言。
“你投入了很多钱,搞得自己身无分文,你忍受我的骚扰,扣着碗就是不掀翻,你总是容忍所有没必要容忍的事情。”甚尔说。
——容忍是爱吗?
不,那是有求于人的礼节。
“你可以说一句「滚」,你也可以请求五条完全把我隔开,就连今天的见面也是没必要的。问我账户,给我保险箱的位置,干净地又心狠地把这当成一次利落的道别。你没有,泉鲤生,所以你在问谁不清楚?问我?”
泉鲤生感到后脊发凉。
伏黑甚尔说:“你当然可以再离开十年,你的时间永远比我多,你可以快快乐乐和五条呆一起,你可以选择合适的时候去看望惠那个死小子,你只是不想和我联系——你为什么不想和我联系?”
“我不想……愧疚。”泉鲤生捡不出其他话了,所有话都被伏黑甚尔说了个干净。
伏黑甚尔向来能言善辩,只是懒得拿花言巧语来对付自己而已,当他真的开始了自己擅长的那套……简直是灾难。
“我不想对你感到愧疚。”鲤生重复了一遍,非常认真,“想见你就是想见你,不想见你就是不想见你,不参杂任何别的东西。但是你会把我的愧疚煽动到我没办法左右的地步,我不想那样。”
伏黑甚尔盯着他很久,目光像是要从他十八岁注视到现在。男人不动声色地打量本身就是一种入侵,比天崩地鸣还教人战栗。
等到鲤生快要虚脱了,甚尔才低低问:“那现在你还敢听吗,我想要的东西?”
不敢——甚尔没有等他回答。
伏黑甚尔又拆开了一双筷子,塞到泉鲤生手里,眼也不眨:“陪我一顿拉面的时间吧,鲤生,就只有这个要求。”
筷子接触到白汤,在拉面碗中点处涟漪。
“你故意的。”泉鲤生脸色苍白。
伏黑甚尔托着下巴靠在桌上,斜头看他,目光和他们同居时候每一次吃饭时候的随意没什么两样。
但他的笑容要深得多,在哀鸿遍野的荒瘠土壤,他是唯一能在烂泥中畅快大笑的人。
“然后你再干脆地走,走向你的下一个十年,你的每一个十年,没有我的十年。”伏黑甚尔说,“只要你问心无愧。”
他笑,似乎是在问:难道你对我这样的人还会问心有愧吗,鲤生?
模糊中,鲤生听到有某个声音在说——
「伏黑甚尔是个不折不扣的烂人真是太好了。」
而另一个声音讥笑着:「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