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龄轻轻摩挲她的头,亲近而不狎呢,面容上的柔和微笑似刻成了面具。他轻轻道:“你当然是……活人。”
他品了口紫苏饮。
刚喝完酒,舌尖残存着酒的麻感,紫苏饮的气息几不可觉。
先前阿榆品百般美食都无滋无味,就是这感觉吗?
不是活人的感觉……
他垂眸,看着阿榆腰间的白玉环,扣着浅粉的丝绦。
温柔的颜色,明媚鲜妍,如春日里勃发的生机。
四叔家的天赐瑾瑜,最终活成了阿榆,在哪里都能坚毅生存的草木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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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榆离开后,李长龄还坐在原处,慢慢地品着紫苏饮,将那食之无味的饮子一口口饮尽。
日色渐沉,黑暗笼住竹楼,渐将竹楼和李
长龄一起,沉入黑暗。
李内知在楼下看着,踌躇良久,提了盏绫纱灯笼,拾步上楼,看到了依然跪坐于书案前的李长龄。
他沉默地捏着早已空了的银盅,衫袖垂落于地,俊美的面庞半丝笑意俱无,宛若一座完美却冰冷的石雕。
许久,他咳了一声,唇边便有一丝殷红溢出。
“阿郎……”
李内知将灯笼提近,低低地唤,胆战心惊。
烛火透过红色的绫纱照亮了李长龄的脸。
他长睫颤了下,如有细碎的冰雪飘落,但细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他擦去唇边的血迹,抬起头,微笑,“我没事。”
云淡风轻,一如往昔。
依然是履足朝堂如若高蹈世外的李参政,温和飘逸,高远明净。
但他的眼睛被灯笼的红光照着,仿若泛着一丝丝的血色。
李内知用他那双树皮般干瘦的手,颤巍巍地点燃一支支蜡烛时,身后的李长龄又说话了。
“十六叔,帮我一次许王府,探望下张娘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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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榆当晚便将李长龄对更改婚书并无异议之事,让钱界去转告了沈惟清。
至此,她与沈惟清的亲事算是确定得差不多了。
纵然未来有风雨,也不再是一人前行,不再是孤魂野鬼。
不过,魂魄有依,两不孤寂,她真对李长龄说过的话吗?
这的确是她所求,却从来不敢细思,不敢细想……
即便如今,她都有种踏在虚空的不真实感。
于是,这一夜睡得并不好。
好容易睡着
,她竟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