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死,她吃了很多药,想把胎儿打掉。
可那小孽障异常坚牢,她如此虚弱,它却还没下来。
她眼瞳里的光慢慢散逸,一声长长的叹息荡
了开去。
裴潜的尸体就在不远处,眼睛兀自张着,不知在看着谁;秦萱的眼睛却始终看着天,看着朗朗乾坤。
碧空明净,乾坤朗朗,却无法给她答案。
于是,那双灵慧无瑕的美丽眼睛,噙着满眶的泪水,归于死寂。
“阿萱、阿……”
秦藜再也禁受不住,晕了过去。
人群外围,秦萱那个小侍婢昭儿跪倒地间,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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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尚书等自然不愿承认,是他们审案不公,导致裴郎君与秦二娘子之死。
但二人的确死于大理寺内,秦二娘子的确既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临死前当众闹大的这一出,谁都瞒不住。
韩知院第一个上书请罪,自认办案不力,延宕不前,致蒙冤者无望之下做此极端之事;
江诚亦上书请罪,称识人不清,致有江九娘之祸,又为裴潜及其收买的侍婢所蒙蔽,致有大理寺之乱;
许王除了上书,还跪到了文德殿前,自责行事不谨,上愧圣人,下愧黎民……
此事由江九娘案而起,审刑院因沈惟清而避嫌,许王属新官上任协查办案,算来最该请罪的应该是窦尚书。
但窦尚书的请罪书还未及呈上,御史台便已弹劾他私结朋党、一意邀功,且无视先帝和官家训示,对士大夫滥用刑罚,有负圣恩,愧对天下士子;
官家还未及评判,窦家七郎伪造帐目、挪用军饷的劄子便已呈到官家案前。
官家也曾冲杀阵前,身先士卒,素来
看重军心,阅毕大怒,当即命政事堂、审官院调查窦尚书是否有渎职之嫌,又传令枢密院彻查窦七郎贪墨之事。
因大理寺无人主事,又擢钱少坤权判大理寺事。
钱少坤喜从天降,只觉他家鹂儿委实旺夫;只是想到沈惟清、阿榆及死去的裴潜、秦萱等人,又不免一叹。
秦萱一死,其侍婢昭儿惶惑无措之下,很快说出秦萱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
昭儿是被劫的一名商户之女,被掳上山寨时,为秦萱所救。
虎狼环伺之际,她自然对护住自己的秦萱死心塌地,何况也恨山匪害了自己亲人,并不觉得秦萱的报复有何不妥。
秦萱有孕后,裴家父子渐渐信任于她,她借口搜寻父亲的那桩秘密,提前回京,利用江九娘对沈惟清的感情,让她找来双心壶,又将鸩毒当作迷情药给了江九娘。
但壶中的鸩毒只是幌子,若是能毒死沈惟清,让忘恩负义的沈家失了嫡孙,再和招揽盗匪江家斗个两败俱伤,固然是好;
若是不能,江九娘死了,与其有隙的阿榆又出现过,沈惟清要么自己背锅,要么推阿榆顶罪,都是秦萱快意之事。
至于沐风,那样耿直的性子,就是江家的一把刀。若能用来陷害阿榆,在秦萱看来,那就是废物利用。
昭儿道:“江诚招安临山匪人,不知可曾想过我们这些被山匪害得家破人亡的苦主?
宣娘子还是心软,明明有能让人全家得疫
病的毒血,却怕伤及无辜,临了又改变主意,自己哭了一场。
可我们全家被害的时候,谁又顾及过我们?”
秦萱死前提过的苏浮游和时疫,侍婢却不知晓。
好在此时被接入食店暂住的秦藜已渐渐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