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榆想起裴潜、宣娘子尚无下落,已将夜间的愁郁抛之脑后,草草洗漱完毕,左右寻了寻,见凌岳依然不见踪影,悄悄地松了口气。
果然,至下午时,一个跑腿的闲汉送来一张纸笺,里面写了一个地址。
阿榆一眼认出那是凌岳的字迹,转头看向过来蹭茶顺便打探消息的钱少坤,“你带了多少人手?”
钱少坤随身自然没带几个人,但京城之内,每三百步便有一巡铺,俱有禁军值守,想传个讯到大理寺或开封府调度人手,并不困难。
这时候这位大理寺少卿也算叫人看清了他的真实本领。
他看了凌岳的地址后,却是另写了四个地址,让巡铺禁军分别送往四名虞侯手中,要求各自调度人手堵在某处路口,哪边跑了人犯,便找哪位虞侯负责。
阿榆、钱少
坤赶到时,四名虞侯已分别带了人手,将四处路口堵得结结实实。
而凌岳给出的那个地址,正是被封锁的那排民屋之一。
负责此处的巡检已然赶来,说道:“钱少卿,此处属于牛行坊,虽属外城,与内城只隔了道城墙,又有朱家桥瓦子这等热闹的去处,因而在此间置产或赁居者,多是小有资产的商贾。有些在朝中任职的官吏,若无须常朝的,有时也会置产于此处。”
常朝即每日上朝,循的是“天子不可一日不朝”的古礼。
不过常朝的只是部分不厘务的高阶官员,寻常小京官无需日日上朝,若家资不那么充足,或想置个大些的宅院,往往会在外城置屋。
此处临近朱家桥瓦子,穿过望春门便是内城,直通繁华的潘楼街,在这边置产自然是中等人家最实惠的选择。
钱少坤指向其中一间宅院,问道:“那间是近期租赁出去的吗?”
巡检也是细致人,闻言已然摇头,“我刚问过了,这些宅院里,独那间是空置的,主人家已经好些年没回来了。”
阿榆打量着,“收拾得还算齐整。”
若多年无主屋子,又无人值守,难免会有年久破败之象,甚至被邻居或街头无赖侵占“借住”,便是主人归来,一时也无法入住。
但凌岳所指的那间宅院,这春夏间草木繁茂的时节,院内院外杂草都不见几根,并不像久无人居的模样。
巡检知其意,笑道:
“听闻沈家一年数次遣人洒扫,故而庭除整洁,无人敢侵。”
阿榆忽觉哪里不对,“哪个沈家?”
巡检道:“便是州桥那边,沈老相公家。”
钱少坤也听得呆了,“这是谁家的屋子,为何沈家会格外看顾?”
巡检正要答时,那边有人说道:“沈郎君来了!”
众人回头时,正见沈惟清眉眼冷峻,披一件苍青色大袖衫,带着两名管事,正疾驰而来。
他显然伤势未愈,下马之际面色更见苍白,额上尽是密密汗珠。
他快步走向阿榆,见她身着绀青绣花上襦,靛青百迭裙,全然不同于往日的素淡,眼睛竟给晃得亮了亮,方低声问道:“阿榆,出了何事?”
阿榆看到他,眸光一缩,旋即转过了脸,淡淡地问:“你怎么来了?这屋子又跟沈家有何相干?为何沈家在照应?”
沈惟清盯了她一瞬,方轻声道:“阿榆,这是秦家的宅子。”
正是闻得秦家的宅子被大理寺的人围了,他才不顾伤势未愈,亲身赶来交涉。
再不料,带人围了秦家院子的,竟然是阿榆。
“秦家?”阿榆有片刻的懵,却猛地回过神,“秦家!”
宣娘子怎会藏身到秦家的宅子里!
钱少坤却摸了摸头,也问了一句:“哪个秦家?”
总不该是秦太官家?
可秦家小娘子就在这边,没道理不认识自己家吧?
阿榆慢慢走到那间宅院前,盯着紧闭的大门,胸口忽然间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