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去拉一把,阿九就真要堕入无边地狱,再也出不来了。
温阮对着靖远侯点了下头,当是抱歉,然后提着裙摆,踏开遍地血雨,如同踩出朵朵血莲般,往殷九野那方跑去。
殷九野感受到背后有人来,挥枪横扫,银弧闪亮,枪尖正抵着温阮的咽喉,堪堪停住。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停手,好像这一枪,他刺不下去,有什么奇怪的力量阻止了他。
秋雨很凉,但凉不过殷九野手上这杆枪,枪尖的寒意让温阮打了一个寒颤,她看着眼中已经无半分清明的殷九野,沉了沉气,轻声唤道:“阿九。”
殷九野的眼中透出痛苦的挣扎之色,他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也认不出亲与仇。
他满腔盈然的都是难以言说的嗜血狂热,就算这场雨再急,也浇不灭他如喷薄而出,似不灭火焰般的杀戮欲i望。
枪尖轻颤,点破了温阮颈间一点肌肤,渗出一滴殷红的血珠子,转瞬就被雨水冲散。
靖远侯一口气提到了心尖上,大气也不敢出,定定地看着殷九野,双拳握紧。
温阮的呼吸颤了一下,抬起莹白细嫩的小手,握住冰冷带血的枪尖,枪尖利刃割破她的手掌。
她说,“深呼吸,阿九,我是温阮,深呼吸,不要被欲i望控制,而是控制欲i望,不要做
个野兽。”
殷九野微微偏首,有些茫然般地看着温阮。
深呼吸?好像有人对自己这么说过。
温阮克制着自己发颤的呼吸,慢慢地挪开枪尖,朝他走去,一点点地靠近他。
离他越近,越能感受到他身上滔天的阴郁戾气,好像那戾气都能伤人。
“阿九,你看看我。”
温阮的声音都在发抖,带着嘶哑的哭腔,她抬手抚过殷九野的面颊,“是我啊,我是温阮,阮阮。”
“温阮”这个名字似是唤醒了殷九野一丝理智,可铺天盖地而来的血色画面又很快将这丝理智荡涤得半丝不存。
七岁那年的王宫血夜,后来太玄观的屈辱折磨,还有无止无尽的疼痛和黑暗,这些画面如同碎片般割裂殷九野的脑海,他暴戾难耐,杀机四起,胸口起伏不定。
狂躁之下,他一把打开了温阮的手,重新提起了枪,扫向温阮!
温阮迎他而上,抓紧他胸前的衣襟,逼视着他的眼睛,狠声喝问:“要杀我吗?阿九,你要杀我吗!”
“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阿九,如果你想一辈子都活得浑浑噩噩,做个被杀戮欲i望驱使的怪物,你就下手!”
“来啊!你试试!”
温阮眼中迸射出明亮的光,似能照亮殷九野心底无底的深渊,她逼视着殷九野,半点不退。
一些奇怪的画面涌进殷九野脑海里。
一个闯进渔樵馆的小姑娘,明明中了药,却保持着理智问自己哪里有水池。
小姑
娘会说很多又大胆又俏皮的话,怼天怼地,谁也不怕。
自己好像还穿过一回女子衣衫,她笑得东倒西歪给自己上妆。
她的棋下得很臭,还喜欢毁棋,输了就搅棋盘不认帐,耍无赖。
辞花,对,她还喜欢听辞花唱曲,拉着自己给辞花写横幅。
乞巧节那天的烟花很美,她揭下自己的面具,笑着说果然是个丑八怪。
她说,阿九一日跟我,终身跟我,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长i枪落地。
他似大梦初醒般地呢喃了一声:“温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