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颓然的脸,“你是诸葛瞻,虽然是诸葛亮之子,却也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人,谁也无法与你相比,哪怕是你的父亲。你只管去走自己的路,你看,你将尚儿也教的很好,他亦怀有与你一样的忠贞之心。”
诸葛瞻听了,眼里重新焕出几分光彩。我突然惊诧自己的转变,原本是来劝阻他不要去绵竹,如今却说了让他走“自己的道路”,可这条道路的尽头,又是哪里呢。
罢了。诸葛亮啊,你看到了么,你的子孙,都不负你之志向。三十年过去,他们的心从未变过。
“去了绵竹一定要听你父亲的话,这是你第一回上战场,万事都不可大意。”我絮絮交代着诸葛尚,将玄色的披风披上他的肩头。阳光爽朗的少年披上这玄色的披风,忽然一下变得沉稳庄重起来。
“知道啦,祖母。等我回来,下个生日,还要吃你亲手给我做的长寿面哩!”诸葛尚洪亮的嗓音,一直回荡在黄昏里。
景耀六年,初冬。
马上要下雪了,一片阴沉。早起的某一日里,我正在梳头。秋冬时节,总是容易掉许多头发,如今我的发丝里,只剩一片霜白。
“夫人!老夫人!”
下人们惊慌的尖叫着,几乎是涌了进来,蓝玉皱了皱眉头,斥责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老夫人!”下人们此时什么也顾不得,失措的跪下痛哭道:“绵竹失守,大人与大公子都……都……以身殉国了!”
听到那四个字,我拿篦子的手颤抖了一下,继而又将它握得紧紧的。紧紧的。
“老夫人,节哀啊!”
“知道了。”我看了他们一眼,“下去吧。”
众人退下后,我独自望了望窗外的天光,一如既往的黯淡。
“要下雪了吧。”我问蓝玉。
“夫人……”她小心翼翼的回答,甚至比我先有了啜泣声。
“丞相的琴呢?”我问。
蓝玉将鸢尾琴抱了上来。
这么多年过去,每当寂寞无法排解之时,我总是拿出鸢尾琴来,哪怕不弹,只是将它放置案上,静静坐着,仿佛也能感受到那个人正在对面如同以往一般与我对坐。
明明没有琴声,却能听到琴声。
“诸葛亮。”我嘴中喃喃:“他们去见你了……带着荣光。你接到他们了么……”
北风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