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不得暗一要说自家主子慕少艾、春心荡漾。
谁让他不止一次撞见自家世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分,拿出个香囊低眸看。上一回,也就是前日夜里,世子还把那香囊放鼻下嗅了嗅。
就……有点惊悚。
慕少艾的男子都这般惊悚的么?比戏折子里写的还要惊悚……
崔氏听见暗一的话,唇角一抽。
暗一是自家儿子的护卫,比薛无问还要小一岁,平日里没事就爱看戏折子。大抵是戏折子看多了罢,这小子说起话来总喜欢语出惊人。
便比如现在,春心荡漾这样的词儿用来形容她那位冷心冷性的儿子,崔氏是断然不会信的。
她那儿子要真的慕少艾看中了哪家姑娘,她肯定会欢欢喜喜地替他求娶了来。
那小子心里头也门儿清,三番两次同她道,只要有心仪的姑娘就会同她说,免得她乱点鸳鸯谱,逼得他不得不悔婚。
眼下他没同她说,那便是还未遇着心仪的姑娘。
崔氏揉了揉眉心,对暗一道:“我知晓了,你与世子风尘仆仆了一路,也累了吧,出去歇着罢。”
那厢薛无问出了惊蛰院便径直去了城墙,站在那儿极目眺望,只见苍穹碧蓝如玉,草原茫茫无际,早秋的塞外风呼啸而过。
这里同青州截然不同。
她那样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娇娇,大抵会适应不了肃州。
就算适应得了又能如何?
她是青州卫氏女,是一出生就被定为太孙妃的卫大娘子。而他是定国公世子,日后他在盛京见着她了,说不得还得恭敬行礼,喊她一声“娘娘”。
薛无问落下眼帘,右手按着右胯,那里挂着刀,还有一个香囊。
那香囊如她说的,早就没了香味儿。
他早就该扔了的。
他承认他动了心,动了情,可他薛无问不是非她卫媗不可。
长指缓缓抚过上头细密的阵脚,薛无问狠狠闭眼,指尖略一用力,那香囊便成了无数块细小的布屑,被肃杀的秋风一卷,便悠悠然散在这天地间。
薛无问缓缓睁眼,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散漫,转身大步下了城墙。
-
薛无问刚回来没几日,北狄军悄悄来犯,在几座接壤的小城里小打小闹了抢掠了几回。
他抄刀策马,领着一群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军将直接冲上去同北狄军厮杀。
塞外的草一日一日枯黄,又渐渐覆上霜雪。
承平二十八年的四月,霜雪渐融。
肃州军与北狄军鏖战了整整四个月,战火终于消停。
停战那日,将士们喝了一整夜烧刀子酒。
酒酣耳热之际,这群许久不曾归家又血气方刚的青年,嘴上没个把门地说起荤话来。
都说归家后,首先要做的便是将家里的婆娘抗到炕上生娃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