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心公园,在纪念碑前,在教学楼下……他沐浴着阳光,徜徉过一条条道路,拍摄了很多面带微笑的单人照,偶尔他也会喊住路过的居民,帮忙拍些情侣照。
很多老居民都看到了他,热情地上来打招呼:
“阿淼,前段时间就听说你回来了,怎么现在才来看我们啊?嘿嘿,是不是在过两人世界?”
“哟,小伙子怎么瘦了这么多,安曦基地不给你饭吃吗?”
“以后常来玩啊,我们现在都有自己的家了,你想找谁,就到居委会问问门牌号,我们等着你。”
他腼腆地笑,迭声应着:“好,谢谢。”
回到木屋后,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整理照片,窸窸窣窣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等到钱蓁蓁喊他吃饭,才发现他换掉了放在客厅里的相框。
那些属于她的、过去的记忆,全被换成了新的、属于他的记忆。
见她愣怔不语,阿淼神情忐忑,灰金色的眼睛里浮起一层水光,攥起拳头轻声解释:“之前的那些,我收在抽屉里了。”
“你开心就好。”钱蓁蓁回过神,面不改色地笑道:“来吃饭吧。”
阿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确认她没有生气后,才拉住她的手跟进了厨房。
原本钱蓁蓁以为,事情的发展还需要一段时间,然而意外来得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快。
入冬后,阿淼的身体更加弱了,有一回泡澡的时候,他直接昏了过去,还是钱蓁蓁瞧着时间不对,走进卫生间里,才把他拖出了早已冷掉的浴缸。
他开始反复发烧,吃了就吐,魏茹悄悄过来检查过几次,忧心地告诉钱蓁蓁,他的身体机能……在急速老化。
短短一周的时间,阿淼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面容也隐约出现了灰败的死相。
温暖的午后,阳光灿烂,他坐在户外铁艺双人椅上,拜托钱蓁蓁再帮他拍几张照片,最后又望着花园里的桃树喃喃:“桃花……一定要春天才开吗?”
钱蓁蓁沉默地看着他,视野中的脸庞隐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的思绪飘到了其他地方,脑子不受控制地想,那个真正离开两年的人,会不会也有过这样绝望无助的时候?
酸涩突如其来,眼眶瞬间湿润,她放开手里的拍立得,搂住面前的青年凄声追问:“阿淼,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的身体会这么虚弱,是霍尔娜吗?是不是她手下的人做的?”
阿淼转过脸来,定定地望着她,轻声问:“你在为我伤心吗?”
代替回答的是哀切的哭泣,行动远比言语来得更为有力。钱蓁蓁抱着他,伤心到喘不过气,断断续续地说:“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该怎么帮你……”
阿淼抬起手,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只拍了一会儿,他就没有多余的力气了,手指搭在她的背上一动不动。
钱蓁蓁收敛哭声,抬起朦胧的泪眼望着他,满含焦急与期盼,“你发什么呆,说啊!”
她哭得脸都花了,眼睛和鼻尖红彤彤的,宛如雨后蔫垂的鲜花,可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是那样温暖,比太阳更加吸引他的心神。
阿淼情不自禁地挪了挪身,垂低脑袋枕进她的颈窝,片刻后,苍白的唇瓣微微开合:“我、没药了……”
早该动手的,下了迷神剂后,控制着她离开长宁基地,回去交任务换自己的药。
可那种药剂太毒了,会对神经造成无法逆转的永久性损伤,他好几次都想下手,都没能下得了手。
接下来该怎么解释呢?是说自己骗了她,还是继续编造谎言,好让自己的病情更加合理?
阿淼想续接理由,可大脑一片空白,如同生锈的机器难以运转,他无声地靠在她的肩头,什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