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极恭敬给皎娘见了礼,寿儿便已冲到秦妈妈怀里仰着脑袋问:“婆婆怎么来了?”
瞧见寿儿,秦妈妈一张有些严肃的老脸立刻眉花眼笑起来,摸了摸寿儿红扑扑的脸颊道:“是老太君遣了老奴来接你的。”
寿儿:“是老太君想我了吗。”
秦妈妈点头:“可不是想寿哥了吗,这一天里都不知念叨多少回了,既这边没事,就跟老奴回吧,老太君哪儿还惦记着呢。”
寿儿看了看自己的娘亲正想说留别院里,秦妈妈已弯腰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寿儿顿时眼睛一亮:“当真,婆婆可不兴哄我。”
秦妈妈:“老奴多少个胆子,敢哄我们寿哥儿,老太君知道还了得。”
寿儿:“那,咱们这就走吧。”说着一拉秦妈妈就要往外走,走了两步忽想起自己娘亲,停住脚,小脸上有些不自在的红晕,嗫嚅的道:“寿儿明日还要进宫的,不能陪娘亲说话儿了。”那样儿竟有些扭捏。
皎娘不觉好笑,果然孩子还是要跟孩子在一处才好,这才几日,比起姑苏的时候,寿儿已是活泼多了,年纪虽小,举手投足间却已隐隐有种矜贵之气,到底是梁氏子弟,侯府血脉,即便在外面养了几年,骨子里的气韵也不会丢。
他这样的变化令皎娘很是惊喜,自然也不会拦着他,点点头嘱咐他乖乖听老太君的话,便放他去了。
秦妈妈倒未想到此行如此顺利,毕竟老太君是强把寿哥儿留在侯府的,如今寿哥儿自己跑回来寻他娘,若他娘死活不放人,自己可就麻烦了。
不想这位却拦都未拦,可见虽出身寒微,却是个明事理的,也能理解老太君疼曾孙子的心,本来老太君便最疼小侯爷,心心念念的盼着小侯爷尽早娶妻生子,她也能抱抱曾孙子,享一番天伦之乐,谁想小侯爷硬是不理会,先头跟着京里的一众纨绔,见天儿的往花楼里跑,就是不正经的娶个媳妇,后来去了燕州都是改了性,谁知这一改竟成了情种,执意守着个死人的灵牌当一辈子鳏夫,老太君天天唉声叹气,怨天尤人的说自己造孽,管不了这个孙子,眼瞅着侯府的香火都要断了,不成想,忽就冒出个粉妆玉琢的曾孙子来,哪里还舍得放手,要不是年纪实在大了,恨不能连寿哥儿进宫伴读都跟着。
便这么着,也是一天问好几回时辰,真是数着点等着回来,早把把就让自己出去在外头望着,而寿哥儿也没白让老太君疼,虽说这一老一小的没见多长日子,却格外亲近,要不然也不会遣自己来别院接人了。
本想着怎么也得费些口舌,不想这位大娘子却极懂事,不免高看了皎娘几分,到底是读书人家的闺女,心思灵透还识大体,也莫怪小侯爷这般搁在心里放不下呢。
一时告退了出来,上了马车回侯府不提,且说冬郎好端端在宫廊里碰了个胡乱认舅舅的乌龙,心里郁结难解,要说恼恨,想起那个粉妆玉琢莫名面善的小脸,真恼恨不起来,他一个大人总不能跟个小孩子计较,可一想到那个孩子竟是梁惊鸿新近请封的小世子,冬郎便觉心里发堵,他也不知自己这是什么心态,可就是见不得那孩子认自己舅舅。
从宫里出来,回了状元府,花园里的枕月阁里,蓝琠正跟周子瑜吃便吃酒便商量生意上的事,知道冬郎对这些没兴趣,一见他回来,两人便停下了话头。
觑着冬郎的脸色,周子瑜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又碰上我那位表舅了吧。”
一提到梁惊鸿,冬郎脸色更阴沉了些,却并不答应,周子瑜跟蓝琠对视了一眼,心知果然是又碰上了,还真是不是冤家不对头,越是不想碰上谁偏偏就碰上谁,说起来,小侯爷尚未承爵,也未在朝堂正经任职,平日里极少进宫的,便进宫也多是去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御书房去的不多,不想今儿又碰上了。
蓝琠道:“怎么,小侯爷难为你了?”
冬郎哼了一声:“我是朝廷命官岂容他人欺辱。”
周子瑜忍不住翻了白眼,心道,这根本不是欺辱还不好,这是你们彼此看不顺眼。
却听冬郎又道:“今日在宫廊上撞上了四皇子五皇子。”说着顿了顿才道:“还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蓝琠目光一闪道:“是那位侯府请封的小世子。”
冬郎点点头,神色更有些沉郁,抓起桌上的酒壶狠狠灌了一口,感觉那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滚滚而下,烫着他的心有些涩涩的发疼,自己的确没用,即便高中状元,也什么也改变不了。
想着又灌了半壶下去,冬郎平素里极少饮酒,因他酒量浅薄,便饮也是一些桂花甜酿或是梅子酒一类的,而刚他拿的那壶可是实打实的烈酒,他这一下就灌了半壶,哪还能撑住,直接便倒了。
周子瑜两人急忙上前扶住他,蓝琠叹了口气道:“你这是何苦?”
冬郎已醉的迷糊了,嘴里喃喃喊着阿姐,阿姐,那声音酸楚无比,听的人心里都凄惶。
蓝琠招了同贵儿来,吩咐把人扶进寝室里去,又让下人去熬了解酒汤,待安排妥当,周子瑜不禁叹了口气道:“这么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人可都没了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