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巷口,就听到殡仪队打鼓敲锣的响声,梁蔚脚步停了停,陈鹤森看她一眼,牵过她的手,手上温暖的力度,让她稍稍稳了稳心神,转过头看他一眼。
陈鹤森柔声问:“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梁蔚摇摇头:“没有。”
梁国栋一早醒来就开始忙碌,见到两人走近身影,他的视线先落到梁蔚身旁的年时男人的脸上,神色闪过一丝诧异:“这位是?”
陈鹤森从容道:“梁叔,我是鹤森。”
梁国栋上下打量了陈鹤森一眼,笑着拍了拍陈鹤森的肩头:“鹤森,好多年没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你爸爸还好吧?”
陈鹤森:“他挺好的。”
“我和你爸也有好多年没见了。”梁国栋感叹了句。
陈鹤森:“他其实也挺想见您的。”
“你现在是接手你爸公司了吧?”
“没,我在六院工作。”
“医生啊,当医生挺好的。”
梁国栋还要操心出殡的事,和陈鹤森聊了几句,就被人喊走了。
十点后,一行人将遗体送到火葬场火化,领了骨灰盒,又送到墓园。哀恸悲戚的哭声传来,纸钱在风中翻滚,浓黑的烟雾缭绕上升。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梁国栋走了过来,他的眼睛有点红,他伸手抹了把脸,掏出烟盒,递了根烟给陈鹤森:“等会回去,你和梁蔚来家里吃饭。”
陈鹤森还未回答,梁蔚就先出声:“不用了,我们订了机票,等会就要回去了。”
梁国栋神色微僵,陈鹤森伸手轻轻碰了碰梁蔚的胳膊,说:“我先去那边打个电话,你和叔叔先聊。”
梁蔚点头:“嗯。”
等陈鹤森走远了,梁国栋才收回视线:“鹤森不错,你和他在一起,我很放心,你妈妈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梁蔚看着他,嘲讽地笑了笑:“我以为你早就不关心我和我妈妈。”
梁国栋点了根烟,蒙头抽了两口,才说:“我有我的难处,你爸爸我这几年也过得不容易。”
梁蔚忽然失去了和他继续交流的兴致:“我不想知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当初你丢下我和我妈。也从来没想过我们是如何熬过那些日子的。早在高二那年,我就没有父亲了。我这次会来参加爷爷的葬礼,也是为了我妈来的,她这人心肠软,我不想让她良心不安,仅此而已,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联系我和我妈。”
梁蔚一口气说完,没有给梁国栋再多的反应,便转身朝陈鹤森走去。
陈鹤森微眯着眼,见她走来,眼睛通红,他眉头一皱,掐了烟:“谈好了?”
梁蔚忽然间觉得很疲倦,淡声道:“我们回去吧。”
陈鹤森:“不等梁叔他们了?”
梁蔚摇摇头:“不等了。”
陈鹤森若有所思地看她片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有点凉,陈鹤森攥了攥:“走吧。”
两人坐车回去,梁蔚一路无话,直到进入酒店房间,陈鹤森关上房门,后背一暖,陈鹤森身体倏然一僵。
梁蔚从后背环住他的腰,低声说:“陈鹤森,你能抱我一会儿吗?”
陈鹤森垂眸,看了眼覆在他腰间的手,他低低叹了口气,转过身,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里:“想哭就哭,别憋着,嗯?”
梁蔚低声说:“我不想哭,为他哭不值得。”
陈鹤森没说话,静静抱着她,直到领口处有温热的湿意。他轻拍着她脊背的手顿了顿,停在半空中,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虽然一开始他给我打电话说爷爷去世了,那一刻,我是有那么一点怅然,但怅然过后似乎就没有别的感觉。我知道他们当初知道我是个女孩,对我妈妈颇有微词,但他们是对我其实也还算可以,可我回来看着我爷爷躺在那里,却是一点眼泪也没有,你说,我是不是有点没良心。”
陈鹤森:“怎么会没良心,你做得挺好的了。”
梁蔚:“我爸这人压根就不负责,其实我挺羡慕你的,高二那会吃饭,我就看得出来,陈叔叔和陈阿姨的感情很好。不像我爸妈,从我有记忆起,他们就成天吵架,有时候闹得凶了。我爸还会动手打我,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恨着他。”
“昨天我问我妈还恨不恨我爸,她说她已经放下了,可我还是放不下。当初他们闹离婚,我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他都没接。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和我妈呢,我一直想不通。”
陈鹤森知道她高中那几年过得不容易,但他没想到竟是这样难。她也不过和他一样的年纪,还比他要小两个月,却遭受了比他更多的苦。心脏仿佛被细密的针刺着般,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他抱紧了她。
梁蔚重重吸了下鼻子,平复了下情绪,才缓缓开口:“那天在抚市一中的操场,你问我高三的时候,是不是很辛苦,其实真的挺辛苦的。”
陈鹤森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低下头,在她耳边说:“以后不会让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