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脑外科和麻醉科的会诊,姥姥的手术时间终于确定了下来。周晓蕾和周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为等会要进行的手术担忧。
手术时间定在早上九点,陈鹤森和小姨她们进行了一次术前谈话,并告知因为姥姥属于高龄患者,对于这类患者,股骨颈骨折采取的治疗方案主要是髋关节置换术。而姥姥活动能力较弱,又是高龄,有基础病,便采取创伤较小的半髋换手术。
陈鹤森讲完手术方案,又提了提手术过程中可能遇到风险。周珍脸色白了些,陈鹤森似乎看出周珍的担忧,又宽慰了两句:“阿姨,这只是术前必要走的流程,您别太担心,老人家目前的身体情况也符合手术条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周珍的脸才恢复了点血色,点点头说:“麻烦你们了,陈医生。”
术前准备完毕,姥姥被推进了手术室。
梁蔚和周珍她们守在门口,周珍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你姥姥这次要是这次手术成功,以后二老下楼散步,我都去陪着。”周珍对姥姥摔伤的事,始终抱有愧意,觉得是自己照顾不周到,才导致老人家受这大罪。
周晓蕾说:“姐,没事的,医生会同意手术,肯定也是有一定的把握,别瞎担心了。”
梁蔚坐在旁边,从头到尾都没说话。
手术时间是一个多小时,结束的时候将近十一点半。手术室门被推开,陈鹤森先走了出来,他穿着绿色的无菌手术衣,整张脸只露出一双似深潭般的眸子:“手术进行的很顺利,等会病人就会出来,家属请放心。”
周晓蕾和周珍连忙起身:“谢谢医生。”
陈鹤森声音温和:“这是我们该做的。”
他又再次折身进了手术室,等第二次手术室门被里头打开,姥姥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麻醉效果还没过,姥姥现在还不清醒。
梁蔚跟着周珍她们,把姥姥送回病房。
直到半个小时后,姥姥才睁开眼。
梁蔚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拿着棉签沾了点水,润湿姥姥的嘴唇,又陪着姥姥待了一会儿。等周珍和周晓蕾吃了午饭回来。梁蔚借口出去买点东西走出病房,来到走廊尽头,她拉开一道消防门,走了进去。
这处楼道口,有一扇小窗户。梁蔚伸手推开,指尖沾了点灰尘。她捻了捻手指,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先前在六院附近便利店买的那包烟,烟盒的塑料模还没被拆开。
刚才姥姥被推进手术室时,她几次就想抽根烟缓解焦虑,但还是强压了下来,怕让周珍发现她抽烟的事。梁蔚撕开塑料薄膜,刚抽出一根烟。
身后的消防门再次被推开,梁蔚下意识回头,就对上陈鹤森的视线,梁蔚呼吸微微收紧,下一刻,他的视线移向她手上的烟盒,好似他的目光烫人,几乎同一时间里,她攥着烟盒的指尖收缩了下。
陈鹤森轻轻扬眉,不由想起那天在舒乔家里遇到她。她这几年变化似乎有点大,这种变化不仅是指外貌上,就连性格都稍稍外向了点。她高三转学那会,黎波为此还遗憾了一阵子。再后来班里有人传是因为她家里出了点事情才转学的,具体是什么,陈鹤森也不太清楚。
其实这几年里,陈鹤森曾经在邬胡林那里看过她的相片。是在他大五那会,那时他和陶遥分手不久。邬胡林在国外读研回来,约他吃饭,拿他的手机给他看过梁蔚的相片,那会姚知伽也还没和邬胡林分手。
两人说了会话,大多数是邬胡林抱怨在国外读研生活辛苦,又或者是种族歧视。期间姚知伽给邬胡林发来梁蔚微博的相片,邬胡林看了眼,嘴里蹦出一句靠,就乐呵呵地把手机递给他:“你认认,这是谁?”
陈鹤森拿起啤酒喝了口,瞟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接过来,以为又是哪个老同学发的搞怪照,邬胡林拿来给他看的。视线随意扫了眼屏幕,却是一张女生的相片。
那张相片是在室外,背景建筑虚化。整个相片风格趋向冷色调,女生是照片里唯一的一抹亮色。女生蹲在地上,冻得通红的手指握着一把透明的雨伞,伞面是密密麻麻碎屑般的雪花。伞下的女生穿着浅紫色的毛衣,长发散落在肩头的两侧,露出一张眉眼清淡的侧脸,鼻梁秀挺,面容温柔沉静。
邬胡林紧紧盯着他,好整以暇道:“别说你认不出是谁啊?”
陈鹤森点点头,把手机还给他,几乎没有迟疑地说:“梁蔚?”
“是她,她这么一照,变化还挺大的。”邬胡林啧啧感叹,又抬头问他,“你觉得这张照片拍得怎么样,是不是挺好看的?”
初看第一眼,陈鹤森确实是有点惊艳,他诚实地说:“是好看。”
其实那会邬胡林已经有点喝大了,两人聚餐临要结束时,邬胡林忽然冒出了一句话。陈鹤森轻轻敲击啤酒罐身的手指骤然停了下来,他目光笔直地看向邬胡林,而邬胡林在说完那句话,直接喝趴下了。后来陈鹤森也没把邬胡林的那句醉话放在心上,毕竟只是醉得不清醒的人说的胡话,如何能当真。
梁蔚忽然间没了遮掩的意图,她若无其事地把烟摁回烟盒:“你怎么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