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梁蔚拿出手机给梁国栋拨了一通电话。梁国栋去淮市的这一年多,这算是梁蔚第一次主动给梁国栋打电话。梁蔚不清楚别的家庭父女相处的模式是怎么样的,但她和梁国栋的相处方式有点畸形,若没必要,她几乎不会主动和他开口说话。在梁国栋喝醉了动手,她曾经不止一次想象过如果她的父亲不是梁国栋那会怎么样。
梁蔚记忆里最深的一次,是在她初中的时候,梁国栋和周珍吵架,拧着周珍的头往电视屏幕上撞,电视屏幕受不住外力的撞击呈蜘蛛网状般碎裂开,仿佛能把人吞噬进无尽的黑暗里。
电话那端是忙音,过了几秒,电话主动挂断。梁蔚再打过去,机械的女音传来手机已关机的提示音。
梁蔚没再继续打,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扔到抽屉,门口传来敲门声,她走去开门。
周晓蕾:“我今晚在医院照顾你妈,你就和姥姥待在家里。”
梁蔚张了张嘴:“小姨,要不我也和你一起去医院吧。”
“你就别去了,医院不是休息的地方。”周晓蕾说,“那种硬板床你也睡不惯的,你和姥姥在家里休息,明天我再来接你去医院。”
梁蔚点点头说:“小姨,那你开车小心。”
周晓蕾摸了下她脑袋:“别操心小姨了,早点睡。”
周晓蕾开车到了医院,已经快十点了。其他病床的病人都拉着帘子睡着了,只有周珍的床上还透出微弱的灯光。
周晓蕾走近,瞥见她手机屏幕上的备注名,气不打一处来,抢过手机扔到床头柜上:“你刚做完手术,好好休息。”
周珍:“蔚蔚没发现什么吗?”
“你还想瞒她多久?蔚蔚心思敏感。”周晓蕾没好气,“刚才在车上就问了梁国栋那个死人知不知道你出车祸的事。“
周珍强撑了一天的镇定顷刻间土崩瓦解,她肩膀抽动,双手掩面,压抑着哭腔:“晓蕾,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呢?怎么能这样,他是不是没有心,蔚蔚也是他的女儿啊?”
周珍这次去南边看望梁国栋,到了住处拿钥匙开门怎么都开不进去,她还当是门坏了,后来住在对面的那户男人出来倒垃圾,嘴里叼着烟问她找谁。
周珍说:“我找住在这户的人。”
“早搬了。”
周珍脑子都钝住了:“搬了?”
“是啊,不过你是那人谁啊?”
“我是他老婆。”
男人显然也是一怔,疑惑地问:“他老婆?那天那女的和一个三岁的男孩是他什么人?”
周珍手里提的东西咚的砸落在地上,一声沉闷的钝响,她转头问:“三岁的男孩?”
“是啊,大姐,我还以为他们是一家子,那男孩还喊他爸——”男人明显看出周珍神情的变化,讪讪地停下了话头。
“什么时候搬的。”
“就两个月前的事。”
周珍眼睛无神,呐呐自语:“两个月前两个月前”
周晓蕾看着自己的姐姐,一时情绪复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坐在床边,伸手搂过周珍:“我已经托我朋友帮忙打听了,你现在也别着急,先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
周珍压抑的痛哭:“这可怎么办,蔚蔚还在读书,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和蔚蔚?”
周晓蕾眼眶通红,吸了吸鼻子:“一切还有我呢。”
隔着一片薄薄的遮光帘,有人安稳入睡,有人在深夜里压抑痛哭,对有些人来说,这注定是个难熬不平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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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两天,梁蔚白天都待在医院里,就连卷子也拿来病房做。病房实在算不上适合学习的地方,病人家属及医护人员往来,总会闹出那么一点声音,但梁蔚做卷子对环境没什么苛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