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韩张早早去上晚自习,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人。他刚坐下,坐他旁边的张炎岩转过来跟他攀谈:“下午的比赛真精彩。”他点头说:“是啊。”张炎岩见他不冷不热就这么一句话,倒不好继续讨论,忽然笑了笑,说:“打完球,我回教室拿衣服,猜我看到什么?”
韩张不怎么感兴趣地问:“看到什么?”张炎岩笑得古怪:“我推开教室门,正好看到何如初给钟越上药呢。两人贴在一块儿,很是亲密啊。”有人耳尖听到了,连忙插话:“钟越对何如初就是不一样。”大家纷纷来了劲儿,全围在一块儿,要张炎岩细述当时看到的情景。
韩张听得怪烦的,张口便说:“你们别再拿钟越开玩笑了。他是什么人啊,哪有心思想这些?”有人不同意:“想这些怎么了?人之常情嘛。韩张,你别告诉我你从未对哪个女生有过好感。”大家笑起来。韩张想起自己对何如初的异样感觉,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有个女生听见他们的议论,笑嘻嘻地说:“钟越对人一直客客气气的,但是对何如初…怎么说呢,感觉就是不一样,他对她笑的感觉都不一样,暖暖的,很专注的样子。”韩张便说:“钟越对林丹云都没感觉,何如初?算了吧。”他有些不喜欢
大家将何如初和钟越放在一起谈论。
张炎岩忙说:“否也,否也,不是长得漂亮就一定被人喜欢。何如初其实很可爱,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不比林丹云差啊!”立即有人表示赞同:“尤其是头发,又黑又长,真是好看。”大家听他这么说,立即拿张炎岩取笑。张炎岩急道:“我说的是实话,好看就是好看,你们要因为有所顾忌不肯承认,我也没话说。”这下好几个男生点头,赞叹说:“何如初搁人堆里,尤其是艺术班,也就一般,但是论头发,确实无人能及。有一句很有名的广告词你们知道吧?‘我的初恋情人,一定要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大部分男生都哄笑起来。
这是韩张头一次听见别人站在纯男性的角度上称赞何如初。他以前常嘲笑她“头发长,见识短”,老拿她头发说事。可是现在却从他人口中,对她有了一番新的认识,似乎也觉得,长发对她再适合不过。他不能想象何如初将头发剪短的样子。可是他不知道,将来的事情不在他的预想中,不在任何人预想中,包括钟越、何如初。
韩张想了想,不屑地说:“何如初?毛还没长齐呢。小时候拖着鼻涕跟在我屁股后面颠来跑去,看见我上学了,非要跟着来,人家说她小,明年再上,她不依,又哭又闹,没有办法才送她进学校跟我一个班。”似乎贬低她的形象便可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大家笑归笑,却说:“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人总会长大的嘛,今时早已不同往日。要我说,其实何如初跟钟越挺般配的,两个人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
这话韩张不爱听了,瞪了他一眼,说:“你们就别再胡说八道了。上次钟越和林丹云的事儿大家不也是绘声绘色地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嘛,结果怎样?反倒引钟越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所以这事还是算了吧,我们别到处乱说了。”
有人不同意,说:“这还不好办?等钟越来了,问他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当是玩笑话,大家说着取乐。”话刚说完,钟越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何如初。这下大家转头,齐齐看着他们。教室顿时安静下来。
两人觉得奇怪,还以为许魔头来了,连忙走回座位,四下看了看,既没老师也没上课,怎么安静得有点儿诡异呢?
等何如初出了教室,有人逮着机会,笑着说:“钟越,下午有人看见你跟何如初…”话还没说完,钟越明白过来,接口说:“哦,我打篮球受伤了,何如初帮我贴创可贴,我一只手不方便。”神情淡淡的,还把伤口给他看。那人见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倒不好继续问下去,显得自己八卦无聊似的,只笑说:“没什么大碍吧?”便讪讪地走了。
不管怎样,这样的流言传出来毕竟不大好。钟越倒无所谓,可是高考在即,他不想何如初因此受到影响。
可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当时他跟何如初在篮球场那样亲密接触,大家可都看到了;再加上平日他跟何如初经常同进同出,所以流言像水中的波纹,一点点扩散开来,悄无声息。一开始大家只是背地里谈论,到后来当着他们的面打趣。一开始何如初红着脸说不是,大有越描越黑之势,到后来干脆保持缄默。钟越从头到尾都是“三不”政策——不参与、不理会、不回答。大家见他这次跟对林丹云一事态度大不一样,于是又确信了几分。
还是高考的紧张气氛冲淡了大家对此事的关注程度。离别和高考两重大山压下来,人人都已自顾不暇。
最后一天晚自习,上完今天的课明天放一天假,后天就该高考了。教室里闹得不成样子,大家忙着签名留念、写临别赠言,忙着商量高考后去哪通宵玩乐。许魔头对此现象也不再管了,只说:“回去后大家好好休息,不要再看书做题了。我对其他班也是这么说,该复习的早已复习了,没复习的也已经来不及了。当然,我们零班全是好样的,我就等着大家拿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呢!现在想走的就可以先走了。”平时说出这句话,所有人恐怕都会感激涕零、大喊皇恩浩荡。可是今天,却没有人肯提前离开。
许魔头任由大家叽叽喳喳地闹翻了天,点名说:“钟越,你出来一下。”大家都以为他叫钟越出去,是例行的考前鼓励。
毕竟钟越身上肩负着上临一中的状元之任,至少是上临一中,如果有可能,更希望是整个上临市的状元。
只有何如初惴惴不安。她和钟越的事许魔头肯定听到了一些风声,却从来没有找她谈过话,一直提心吊胆呢,想着过了今晚,那就是真的是没事了。可是总觉得没这么好过,果然预感成真了。钟越回来后,许魔头点了点头,示意她出去。她只好磨磨蹭蹭地站起来,看了一眼钟越,见他脸上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哎,该来的终究躲不掉。她垂头丧气地出去,准备一问摇头三不知,用沉默应付。
许魔头异常和蔼,微笑说:“觉得高考有把握吗?”她揣摩着他的心思,这恐怕是开场白,微微点了点头。许魔头拍着她肩膀说:“其实你一直都不错。学习很用功,尽了最大的努力,这就够了。”咳了一声。何如初脊背一挺,心想该转入正题了。
没想到许魔头依然说:“在零班,人人都是拔尖的,压力很大。你做得很好,对自己要有信心。”何如初在零班老是排倒数第几名,怪没意思的,以前的优越感也磨掉了不少。她愣愣地点头,还以为接下来有长篇大论,哪知道许魔头挥了挥手,说:“去吧,好好考。”
她晕头转向、满头雾水地回来。不明白许魔头从没有找她谈过话,今天特意找她出去,一番话刚开头就结尾,这又是什么
意思?实在令人费解。
其实许魔头是想告诫她不要因为个人感情影响考试心情的,但是最终还是没提,只说了一番鼓励的话。他对何如初印象颇好,虽不及钟越优秀,可是安安静静,不惹事,不张扬。其实许魔头很知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情感,不应强行阻止。不过如果开学之初他知道班上有恋爱的萌芽的话,是会毫不犹豫地扼杀在摇篮里的。许魔头终究是许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