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长安的手,摊开那枯树般的掌心,在上面放了一片小小的枫叶,保存完整,脉络清晰,红如鲜血,比寻常枫叶要。
那是他在秋天收集的最美的东西,是他最喜爱的东西,送给他的救命恩人。
长安的手微微发颤,死水一般枯竭的眼里,蓦然有了光。
他想起那个下午,夕阳下,枫林里,湖水旁,天地如火,他曾许过此生最重要的誓言。
小哑巴住的地方倒是很大,能看出来是家里阔绰过的,然而此时仿佛被洗劫过一般成了废墟,打砸无数,小孩蹦蹦跳跳熟练躲过障碍物,来到后院的卧房,三两步一回头,似乎害怕长安跑掉。
屋里床上躺着一个面色灰白的老人,不知道是在沉睡,还是已经去了,小哑巴跑到床前,满怀期待地望着长安。
长安替床上的老人把了脉,幸好只是昏迷不醒,还有救。
同样的症状。
传染性极强的毒,如同瘟疫一般,这镇子荒无人烟的原因,他似乎找到了。
只是在苗疆不曾见过,一出来就遇到,恐怕是有人有意为之。
老人悠悠转醒,看到家里多了个人吓了一跳,小哑巴跑到他面前,冲他比划一通,又从怀里拿出两个包子递到他嘴边。
“你又去偷东西了?”老人瞪了他一眼,声音沙哑,“早跟你说危险危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爷爷要怎么活?”他勉强伸手摸了摸小孩的额头,又望向长安,挣扎着想要下床拜谢,“一定是这位圣人救了我们爷孙二人,不知恩人是何方神圣,救命之恩小老儿只能,来生再报了!”
长安按住他,摇摇头,指了指他跟小孩。
老人常年跟哑巴打交道,早年又是做生意的,大致明白他的意思,缓缓说起缘由。
两个月前,这木棉镇还是一片祥和,不算富庶但也生活幸福,然而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种疾病,得的人身上会有大片红斑,经常发烧,人们称之为赤瘟,一夜之间大半个镇子都患上了,大夫都说治不好,传染性还极强,能跑的都跑了,留下一阵子患病的和跑不动的。当地官府也不管不问,还跟胡人勾结到一起,将镇子洗劫了个遍,将死人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剩下的老弱病残不准出门,只让在家等死。
小哑巴家里都死完了,只留下一老一少病状较轻,还能苟活一段时间,因为实在没吃的,小孩儿饿极了,忍不住去偷胡人的东西,两三次都没被发现,这一次胆大了白天就敢作案,才差点落网。
长安听完,转身要走,老人忙在身后问:“恩人,你去哪里?”
他犹豫了一下,回来后来到书房研磨提笔,写了张纸条。
小哑巴一直跟在他身边看着,拿到纸条便立刻去给爷爷看,上面写着:令患病之人,每日取镇西河中之水饮用,一日三次,一次一碗,一日余毒尽消。
再抬头,屋里根本没有任何人,仿佛刚才来过的只是虚影。
木棉镇镇西只有一条小河,长安将手臂浸泡在河中半晌,河水冰冷,直到冻得麻木他才收回手。
金蚕王的效果大概能维持三日,他倒也不担心被苗疆人寻到踪迹。
长时间浸泡令他的手臂掩饰褪去,恢复白皙光滑,他不得不在河边重新给自己易容。
不想有几个胡人骂骂咧咧路过此处,见河边竟然有活人,便多看了一眼,立马认出:“就是这老头儿,不知哪来的邪术,抬抬手哥儿几个就着了昏!这回不能让他跑了!”
长安皱皱眉,方才在街上,他不知缘由,留了几人性命,此时看来,是不用留了。
他头都没抬,在几人靠近的时候,只抬抬手,几人只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击中,彻底没了声息。
长安整理好自己,懒得再处理尸体,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来到衙门,一个汉人都没有见着,反倒是不少胡人聚在一起饮酒作乐,他本想听一会儿这些人在商讨什么,可惜叽里咕噜说得根本听不懂,便直接全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