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峥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吐出来,以此压过内心的慌乱,他一生从未这样紧张过,就连那夜听到父母的谈话后,也未曾像这般头脑空白,浑身僵硬,组织不出语言,说话都磕磕绊绊在颤抖,仿佛灵魂脱离了身体,只剩一架空落落的躯壳,他的灵魂飘在半空,眼睁睁看着那具空壳木偶一样僵尸艰难地表演,心里又恨又气,却帮不上半点忙。
“其实吧,其实,你……”
其实你到我家是给我当媳妇的……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只要他说出来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立马就会产生质的变化转变,他能得偿所愿,放纵心中关着的那头野兽出笼。
更何况,这是家长默认的。
可他心中依旧放不开那层罪恶感,又怕长安无法接受这样的关系转变,从而逃离他,疏远他。
这是他生平唯一会感到畏惧的事情。
他终于能像个十几岁的青涩少年,有了面对心上人时紧张无措的样子。
长安没有得到后文,睁大眼睛抬头望着他,也在琢磨究竟什么事能让一向果断的哥哥如此踌躇。
罢了,赵峥一咬牙,他想要个结果,他一定要个结果,不要去想结果之后的事,他只要个结果。
“其实,你……”
“哈哈哈哈,来追我啊,哈哈哈哈——”
楼顶的大风强势送来一阵粗犷豪迈的男声,洪钟般的笑声逍遥快活,肆意不绝,回荡在天地间,上一秒听还挺远,下一秒就近在咫尺,赵峥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勇气被一搅而散,杀人的心都有了,右手握成拳,是要打架的预兆。
长安明显感受到他身上的怒气,对他再了解不过,握住他的右手:“别气。”
赵峥被他一握,果然平静不少,毕竟这里是公共场合,今天没人是凑巧,凭什么阻止别人上来呢,只怪他一时冲动,选错了地方说紧要的事。
来者也看到了他们,站到了他们旁边,投下一片阴影,惊讶道:“有两个娃娃?”
赵峥抬头,见是个矮胖大汉,红枣脸,似乎喝多了酒,留了一小撮胡子,眼睛不大,此时笑着便眯成一条缝儿,很有亲和力,腰间一根棍子,倒是很陌生,没有这号人物的信息,但出于基本礼仪,还是带着长安站起来,拱手道:“打扰了,前辈,我们这就离开。”
那人笑道:“哎,明明是我打扰了你们,怎么能是你们打扰了我呢?”他见长安双目通红,似是大哭过一场,便问,“这小娃娃怎么哭得如此伤心?有什么事,跟伯伯说说,伯伯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
长安抱着赵峥的胳膊,抬眼有些好奇地看他,也不答话,赵峥便替他道:“多谢前辈好意,只是我跟我弟弟的一点家事,已经解决了。”
那人略一思索,恍然,笑眯眯道:“能飞上这引仙楼,定是轻功不俗,现在轻功好我又不认识的娃娃,恐怕只有一个了。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那个赵峥赵小兄弟嘛,果然都是一表人才,不错,不错。”他说完,又换了副表情,严肃道,“赵小兄弟,这我可要批评你了,俗话说得好,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嘛,丢了就丢了,手足断了,那可是性命都危险的事啊!你怎么能为了女人,跟自己兄弟反目成仇呢?还带这么远来欺负?看看这娃娃哭的,哎哟喂,真招人疼。”他居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灰蓝色手帕,“来来,伯伯给擦擦,不哭不哭啊。”
长安有点惊恐,直往赵峥身后躲。
赵峥捂住额头后仰,满心绝望。
他想从这里跳下去。
长安扯扯他,小声道:“走罢走罢。”
赵峥跟那人道:“多谢前辈好意,只是事情并非传闻那样,没有什么女人,都是谣言,我兄弟二人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了。”
言罢也不等对方回应,便拉着长安飞身离开,没几步碰到一人,在气喘吁吁地往楼顶赶,见他二人掠过,还惊异地瞥了一眼。
俩人重新回到市集中,长安还巴着他不放,像长在他身上似的方才哭得累了,只觉浑身虚脱,使不上力,这会儿还没缓过来,要借赵峥的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