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经历坎坷的次子,二十年前清丽无双的“冰雪神剑”既骄傲又悲伤。
她曾无数次想,倘若十八年前自己的武功再好一些,梅芳姑是不是就不敢趁丈夫出门,闯入玄素庄杀害他们母子,坚儿是不是就不会被梅芳姑抢走虐待,玉儿是不是也不会因她过分溺爱走上歧路,铸成大错。
这个念头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了十八年。
从坚儿被抢走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无法释怀。
接着,闵柔又道:
“安姑娘有所不知,雪山派掌门白自在武功高强,绝不逊于侠客岛使者,他脾气一贯暴躁,不许旁人忤逆,和他相比,谢先生都算好性。
“以前他和愚夫妇交好,看在愚夫妇的面子上,他对玉儿十分看重,后来玉儿背信弃义害死了他视如珍宝的亲孙女,他因迁怒,竟直接砍下玉儿的师父、他的大弟子‘风火神龙’封万里的右臂。”
雪山派剑法高明,内功心法却十分平庸,封万里不仅剑术高超,内力亦是十分强劲,不仅白自在十分骄傲,他们夫妇也都佩服得紧。
出事时,封万里正值壮年,遭此大劫怕是再难振作。
想到这里,闵柔神情愈发苦涩:“人死不能复生,雪山派上下都等着玉儿偿命,纵然坚儿神功盖世,我们夫妻也不会让他涉险。”
“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无能,没有保护好坚儿,也没有教导好玉儿,如今玉儿在劫难逃,我们夫妻已经十分对不起坚儿了,又怎能看着他为素不相识的兄长奔波操劳、熬心费力?”
他们夫妇这么一路观察,已经彻底放弃了兄友弟恭、互相扶持的想法。
玉儿自认为伪装到位,殊不知他的那些小心思在石清闵柔眼中根本无处遁形——他讨厌坚儿,害怕坚儿分走了他在父母心里的位置,一直若有似无地排挤他,不让坚儿和他们单独相处。
每当坚儿欲言又止地离开,他总会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却不知他正在将自己最大的靠山,一点点推开。
坚儿最开始还存着与玉儿这个兄长友好相处的念头,几次碰壁后,也绝了心思。
怪玉儿吗,可在他心里自己的兄弟十八年前就被人害死了。怪坚儿?可坚儿又错在哪里呢?
他们夫妻一直期待一家人团聚的那日,可离心离德的一家人,还能叫“家人”吗?
——这可真是一笔烂账。
安小六叹息。
“闵庄主,你可知贵府二公子内力深厚,耳聪目明,你现在对我说的话,他兴许已经听到了。”
“我知道,”闵柔笑了,露出一丝少女的狡黠和得意,“愚夫和玉儿要沐浴,我让坚儿出去买香胰子了。”
难怪。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安小六:“只是不让二公子随你们去凌霄城吗?没有别的要求了吗?”
闵柔喃喃:“我们夫妻欠姑娘良多,哪还能厚颜提其他要求呢。”
“那是因为你知道,倘若你们夫妻在凌霄城里出了事,二公子或许一辈子不会原谅将他带走的我。”安小六一语道破真相。
闵柔羞愧地低下头。
他们夫妇哪里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呢。
一旦安姑娘答应下来,日后他们夫妇无论是生是死,安姑娘和坚儿都再也回不去了。
这件事会像一根刺,插在姐弟俩中间。
“可你们又觉得反正我要去侠客岛了,狗哥心软,无论如何都会原谅我,虽然我们的关系受到了影响,但至少保住了他的性命。”安小六又道。
闵柔难堪地低下头,心里更惭愧了:
“……抱歉。”
她没有为自己狡辩,因为安姑娘说的都是事实。
沉默许久。
“我答应了。”安小六平静地说。
闵柔不可置信地抬头:“安姑娘……”
安小六起身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若无其他事的话,闵大侠还请自便。”
她下了逐客令。
闵柔眼眶红了,他们夫妇欠安小六良多,此行西域甚是凶险,这个恩情,他们夫妇这辈子也别想偿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