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我们走吧?”
儒生们都看向陆从云:“陆公子?”
陆从云微垂着头,眼中满是阴翳。
适才长林县主离开时与他对上目光,那满满的嘲弄让陆从云心里很不舒服。
他不想娶她,看来她也不想嫁他,注定会是一对怨偶。想到这个,陆从云心头更加不舒爽。
“嘿,诸位‘才子’,在站在这里作甚,还嫌粮食被祸害得不够?”定福皇庄总监得了消息又回到田地这里,半点儿客气都没有:“既然没再叫诸位‘才子’回诏狱,就是皇后宽宏大量饶过你们这次。还站在这里不走,怎么着,想把我这皇庄祸害干净不成?”
“读书人,读书人,读得是非不分、道理不明,真不知道你们都读了些什么书,不过天下癣疥罢了。”
总监就差没把“穷酸饿醋”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对儒生们的嫌弃根本就不掩饰,招手叫来役农驱赶他们。
儒生们跳着脚骂骂咧咧被赶走,出了皇庄就瞧见各家仆从小厮等着接人。
“大公子。”陆家在京城的管家看到陆从云,立刻迎上前,随后陆从云由仆役扶着上了马车。
一进到马车里,侍女端来了水盆伺候陆从云净手拭面,先潦草打理一番。
“老爷已经在家中等大公子归家。”管家道:“此次委屈大公子了,遭了如此大罪。”
陆从云摇摇头,靠着车壁不言不语,随着马车摇摇晃晃闭上了眼睛。
到了京城陆宅,陆从云下车先去正堂向等着自己的父亲行礼问安,陆德邻道了一句“回来就好”,半个多月没有沐浴的陆从云实在难耐,跟父亲告罪一声想要告退去沐浴。
“长龙。”陆德邻唤住儿子。
“父亲,还有何事?”陆从云忍耐着停步,他觉得自己浑身都是馊烂的味道,真的是一刻都不能忍了。
“此事该叫你知道。”陆德邻叹了一口气,“刚才有天使来宣诏,你与长林县主的婚约取消了。”
陆从云微微一愕,静默片刻才点了点头,道:“儿知道了,这是喜事,儿本就不想娶长林县主,没了婚约,甚好,母亲也不用为了儿的婚事日夜不能安眠。”
陆德邻却不觉得是喜事,满脸忧虑:“半月之前没了这婚约自然是好事,偏偏是今日,你在皇庄……唉,如今皇后下诏取消了这婚约,反而对你的名声极大的不利。”
“父亲不必烦忧,儿乃伟丈夫,行走世间岂用妻子添美名。”陆从云敛眉,笑了一下,说道:“再者,长林县主那般不安于室的性子,于儿来说是否美名还有待商榷。如今没了这婚事,正好,遂了两家人的心愿。”
“你既心中有主意,为父便不再多言,只盼你记住此次教训,今后谨言慎行。”陆德邻说。
“儿谨遵父亲教诲。”陆从云行礼。
陆德邻道:“快去沐浴更衣,随后去跟你母亲请安,她为了你的事病倒多日了。”
陆从云赶忙请罪:“是儿不孝。”
陆德邻不再多说,叫陆从云自去,待儿子离开后,他脸上的表情不仅没有放松,反而忧虑重重。
当今士林,北吴南陆,可谓是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王皇后倒行逆施,士林反对者众,她定是要拿士林开刀的,北吴南陆充当其冲。比起有首相吴慎作定海神针的吴家,朝中仅寥寥五六人、最高官阶为司农寺丞的陆家,显然是更好捏的软柿子。
吴家底蕴不算深厚,然家中子侄积极入朝,加之姻亲、门生等,在朝中结成了一个庞大的势力网,牵一发而动全身;陆家则避世更多,神宗朝时,当时的陆家宗子含冤入狱,后被贬至柳州,郁郁而终,陆家人就对朝廷避之唯恐不及了。
曾经的陆家可想不到,他们一族几百人,几乎都不议朝政只注书撰文,还是逃不过被朝廷裹挟被各方势力拉扯的命运。
真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陆德邻忍不住苦笑。
“早知如此,当初还避什么世,以致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陆德邻别的不担心,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嫡子。
陆从云少有才名,被太多人追捧,听惯了溢美之词,养得浑身傲气。
大丈夫立世该有傲骨,为人则谦逊低调为上,熟不知出头的椽子先烂。陆从云从小到大几乎没受到过什么挫折,陆德邻总担心他哪天惹了祸连累了全家,亦或是哪天受了打击从此一蹶不振,整个人就废了。
而王皇后对陆家、对儒生、对士林的打压,恐怕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