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人日,天气清明,王皇后率文武百官登临夷山,宴群臣,祈民安,人繁衍。
宴上,给事中闵廷章提出以“子曰:‘有教无类’”为题,或吟诗或作赋,由宰执们评判,皇后殿下赐彩头。
朝中文臣皆摩拳擦掌要一展文才。
有想在王皇后面前展示文才的,也有暗戳戳夹带私货的,但有精彩绝伦文章皆会得到满堂喝彩。
“圣人设教,欲人谦已……非惟匹庶,帝王之德,亦当如此。”
“科举之壮,白衣卿相,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自科举打破了九品中正制,让寒门士子亦可有博取官身的机会,到如今非进士出身不可入阁拜相,真正是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
然而能有书读的还是少数,士大夫嘴里的“天下为公”更多的时候像一个幌子。
也有真正为民立命者,可终究是凤毛麟角。
夷山上,群臣就“有教无类”各抒己见,其中不乏有可行之建言。
最后由集贤院直学士顾晟博得彩头,得了皇后赐的一幅孔圣人像,并一道诏书。
“我欲于国子监南侧设女学,谓之南监,隶集贤院,规制同国子监。收女子为监生,无论贵贱。此事就交由顾卿主理,擢集贤院直学士顾晟为南监祭酒。”
王妡此言,就犹如一个巨大的雷火球投下,把文武百官都炸懵了。
“敢问娘娘,南监收女子为监生,教习何物?”国子监祭酒司马冕高声问。
王妡道:“自然是,国子监教习什么,南监教习什么。”
群臣哗然。
司马冕又问:“南监结业后,那些女监生难不成还要下场科举,考取功名,铨选入流?”
王妡道:“她们凭本事能够考上,自然可得朝廷任命。”
在场的文武百官都无法淡定了,假装都假装不了。
皇后要让女子科举、做官?
这不可能!
“臣以为,此举大善。”闵廷章道:“正所谓‘有教无类’,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教者,何分贵贱、男女呢!”
司马冕指着闵廷章怒喷:“一派胡言。男女无别,则民无廉耻。”
王妡微一挑眉。
司马冕想说的恐怕是前一句“妇言人事,则赏罚不信”吧。
《管子》有云:妇言人事,则赏罚不信;男女无别,则民无廉耻。……朝廷不肃,贵贱不明,……而求百姓之尊主政令,不可得也。
瞧瞧,不愧是国子监祭酒,随随便便就能引经据典来一套含沙射影。
闵廷章却也不是吃白饭的,当即就道:“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生之计,莫如树人。一树一获者,谷也;一树十获者,木也;一树百获者,人也。我苟种之,如神用之,举事如神,唯王之门。”
司马冕用《管子》,闵廷章也用《管子》。
两人你来我往激烈辩论,谁也无法说服谁,眼见日头渐渐西斜,皇后仍是袖手旁观,由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司马冕和闵廷章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