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挚没有说,但王妡猜测过沈徽纯想见自己所为何事,沈徽纯所求之事出乎她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王妡朝庄氏看去一眼,见她眼中尽是震惊之色,大致明了了沈家这是哪一出。
沈挚是个好兄长,因自觉亏欠家中良多,对家人提出的要求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都会应下。
所以他的妹妹忽然对他说想做女官,哪怕他内心觉得不合适,也尽量帮衬妹妹、鼓励妹妹。
“你们都出去罢。”王妡吩咐闵廷章等人,有些话,安国公夫人应该不会想让外人听到。
庄氏感激地看向王妡。
闵廷章、谭明亮等人起身行礼,退出了正堂。
“老闵,沈大姑娘这是唱得哪一出?”谭明亮小声问。
谭明亮是很佩服皇后殿下的,并不觉得殿下身为女子掌控朝堂有什么不好,甚至佩服殿下的扛鼎之力。楚王妃此人他听闻过不少,也见过几面,是个天马行空的人,不时说些他听不大懂的话。
说到这个,谭明亮就更佩服殿下,楚王妃那些奇奇怪怪的词和话殿下都能听懂,殿下不愧是殿下。
但谭明亮并不觉得楚王妃是好效法的。
这沈大姑娘也没听说过什么特别的才能可以让殿下刮目相看,人家楚王妃在出阁前好歹还有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呐。
闵廷章却是明白沈大姑娘为何这么做,他在京城这么多年,与沈家互相照拂,当然知道沈家姑娘婚事艰难。
沈大姑娘此举恐怕是……
“你知道你妹妹的用意吗?”王妡问沈挚。
“除夕宫宴回来,舍妹央求臣,望能求见殿下一面。”沈挚道。
庄氏心里焦急想说话,沈挚轻轻朝母亲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庄氏勉强安稳下来。
王妡再问:“你怎么看?”
沈挚瞧了沈徽纯,沉声道:“臣是不赞同的。在朝为官并非易事,尤其是女子。楚王妃受过的世间种种非议,臣并不想让舍妹也体会其中的艰难苦楚。”
沈徽纯还跪在地上,委屈地望着她的兄长,这些话,那天夜里兄长也同样说过。
“只是,舍妹有句话臣以为在理。”沈挚道:“试都不让她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她行不行呢。”
庄氏又急了,起身朝王妡行礼,“殿下,小女被妾身养得天真不知事,竟会做出如此莽撞之事来,妾身过后定会要生管教小女。”
王妡对庄氏摆摆手,对沈徽纯说:“起来说话吧。”
沈徽纯谢恩,沈徽纭立刻过去把姐姐扶起来。
“你老实告诉我,你想谋个女官,是真心想为朝廷效力,还是逃避……”王妡看了一眼庄氏,“你的亲事。”
庄氏惊愕,沈徽纯亦惊骇,嗫嚅着不敢答。
王妡暗暗摇头,敢想敢做,却不敢跟自己母亲解释几句么。
安国公夫人的确是把女儿养得有些天真,想来也是经了台狱一难,她对女儿太过紧张,所以保护得太过了。
“我……我的确是因为亲、亲事的原因……但那只是一部分。”沈徽纯鼓起勇气,说出自己最心底的想法:“看母亲为了我的亲事焦头烂额,我……我就想,钥匙我不成婚,母亲也就不用烦恼了。可我也不可能去出家做姑子,就想着……想着楚王妃能在朝为官,有俸禄有职事,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我想,如果我能谋得一官半职,想来也没有谁家敢娶我了,母亲也不会……”
沈徽纯说着说着再不敢出声了,因为她母亲已经目露凶光,要不是碍着皇后在场,恐怕已经打她了。
但她又不想这么算了,让皇后以为她是小孩子过家家,她是经过了许久的深思熟虑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她挺直了腰杆,直视王妡,又说:“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殿下,我自认有些学识,身言书判样样过关,若我是男儿,此时定然已科举下场,可我是女子,我根本没有机会。既然楚王妃能在朝为官,我以为,全天下女子都可以,为什么不给我们女子一个机会呢?我们女子为什么就一定只能相夫教子,把自己一身的幸福荣福系在别人身上?”
“假如……假如我是男儿,我可以自己挣一份功名,根本不需要母亲怕我今后在婆家受委屈怕我过得不好,而为我的亲事愁白了头。”
沈徽纯说着,落下泪来。
她不甘心。
庄氏原本气女儿胆大包天,听到女儿的这番话,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走过去握住了女儿的手。
沈徽纭原本没在哭的,受此气氛感染,也跟着哭起来了。
沈挚见此情形,整个人手足无措,这好好的怎么就哭起来了?
好在庄氏到底稳得住,落了几滴眼泪就止住了,现在不是抱头痛哭的时候,上头还坐着皇后等着回话。
庄氏放开女儿,朝王妡行礼,道:“殿下,小女无状,是妾身没有教好。子不教,父之过,皆是妾身之过,请殿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