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同一天。
西骊国都玉庆府连番爆炸,幽州蓟门、龙门二关外,大梁对猃戎的战场上,亦是连番爆炸,人、马、血、肉、断肢、寒冰、冻土漫天,直把猃戎吓破了胆。
黑火药的威力,可见一斑。
幽州捷报送到京城之时,王妡正在临仙阁中与王准对弈。
棋盘之上,黑子首尾呼应,王妡落定,顿时凶猛之势喷涌而出,似神龙飞天,锐不可挡,又似猛虎下山,摧枯拉朽。
王准捏着手中白子,半晌后放回了棋笥中,叹道:“臣输了。”
王妡把手里的黑子也尽数扔回棋笥,倚着软软的迎枕,淡淡道:“祖父特意进宫来,担心什么呢。”
没点杀手锏,她能如此大手笔?
她又不是莽夫。
王准沉默地望着窗外,许久。
从临仙阁上,可以俯瞰半个宫城,这座楼阁是神宗为自己四十万寿修建的,当年神宗还想封禅泰山,被群臣劝住了。
神宗的功绩真没有达到可以封禅泰山的程度,只是他自己觉得自己是可以媲美睿宗的千古一帝。
大梁王朝就想是它的帝王一样,一代不如一代。主弱臣就强,当权臣们考虑的都是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国家的利益,朝政就会越来越,上行下效,苦难的从来就是普通百姓。
“姽婳,祖父老了。”许久,王准叹息道。
王妡微挑眉尾,她祖父不愧是她祖父,永远话不说全、话不说死、话不说满,让旁人自己去猜他的真实意思。
“祖父瞧着身子还硬朗,再干个两三年,不成问题。”王妡说。
王准看着王妡,后者与之对视,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王准明白了王妡的意思,正要起身告退,贡年这时进来,道:“殿下,闵封驳求见。”
一听是闵廷章求见,王准又稳稳坐定。
几日前,闵廷章由审官东院知院晋为给事中,掌奏牍封驳,非差遣乃职事,朝廷上下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太祖开国之时为安抚前朝遗老勋贵、安置新朝功臣,搞出了“本官寄禄,差遣职事”。大梁虽沿袭了前朝的三省六部,又合并了中书省门下省以集权,枢密院架空了兵部,三司架空了户部,礼仪院、太常礼院架空礼部,政、军、财、法四权分立,宰相、枢密使、三司使三者的事权不相上下不相统摄。中央集权,百官分散,官称和实职分离,使得朝廷内外冗员无数,官员职权归属混乱,朝廷无所事事者甚众。
这么多代帝王不是没有想改变朝廷冗员现状的,只是一件事情开始难办,好不容易成功了,几十一百年下来就变成习惯了,要再去改变这种习惯又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大梁朝廷里当然也有本官就是实职的,不过大多是无足轻重的□□品,可闵廷章的给事中这个位置,一直都是给国公勋贵的虚职,封驳奏牍的是通进司。
封驳之司,掌审读中央颁降与地方上奏的重要文书,如有不当,即驳回;如允可,即书读。
这么重要的位置,从来都是帝王心腹。
王妡让闵廷章掌封驳,视其为心腹,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没什么。
闵廷章提为四品给事中,封通进司,通进司官两人同授给事中职,两人授谏议大夫。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门下省名存实亡,门下侍中空缺,上一个以门下侍中为本官的是前枢密使蒋鲲,门下侍郎倒是还有,是翰林院勾管的本官,这位可管不上中书门下的政务。
那么问题来了,闵廷章等人的上官算谁?
吴慎、左槐吗?还是那位翰林院勾管?
“殿下。”闵廷章登上临仙阁,朝王妡行礼,后向王准见了礼,再将一份奏牍呈给王妡,“太原府奏报。”
王妡拿过来瞧了,轻笑一声:“北都的那些勋贵老臣们果然毫无新意。”
太原府被围不过五日,太原府尹就被一日三次的闹,河北兵马大元帅府的都督祁梅宰也被指着鼻子骂,让他带兵出城应战。
被勋贵老臣如此闹,太原府尹和祁梅宰招架不住,派二万兵马与幽州军于南边拱极门外一战。
河北五军兵马司那战斗力,不是王妡看不起他们,那真跟纸糊的没区别。拱极门外幽州军才五千,他们二万对五千被打得落花流水,消息传回京城,所有人都震惊了好吧。
知道他们弱,竟不知他们弱爆了。
“北都乱了。”王妡让贡年把奏牍递给王准。
闵廷章笑着说:“臣以为,是蓟门关大捷,炸得猃戎人仰马翻的雷火球吓到了那些老王公们。”
王准仔细看奏牍,上说北都的老王公要太原府尹打开城门迎沈挚进城,还有要收拾细软跑路的,要祁梅宰派兵先赶跑围城的幽州军再护送他们回中都。>>
安逸太久的老勋贵们遇事不去想怎么解决,也不去想自己不能解决就不要给别人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