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骊国都,玉庆府。
右相府中湖心亭里,一位美鬤公手持书卷临窗而坐,竟半点儿也不怕外头的风雪似的。
叶里移裹着风雪回到府中,远远看着湖心亭中的人,神情复杂难懂。
“相爷,您不过去么?”伺候的奴仆见叶里移站在岸边久久不动,不由疑惑地一问。
往常,他家相爷回府后,都会第一时间去见湖中心的黎先生。
叶里移犹豫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迈步往湖心亭走。
天寒地冻,湖水结成了厚冰,不用再行船,直接就可以走过去。
“文瑞……”
黎一凤闻声,放下书卷,朝门口看去,微微一笑:“子倚今日倒是回得早。”
叶里移说:“石州传来消息,梁国德安军出兵,与我们夹击宁边州,宁边州守军大败,我们一路往东推进,占了宁边州府城,梁国趁机占了宁边州守军大纛还有南边商路,守以重兵。”
“我说什么来着。”黎一凤笑容加深,“普根骁勇善战,是默穆庞静手底下的一员勇将,但其人好大喜功,他攻入宁边州定然会先占领府城展示他的神勇,向默穆庞静和你们皇帝邀功,抢回宁边州可是大功一件。子倚,你自己也说过,宁边州最重要的是商道,而不是府城。否则当初猃戎为什么出兵打得你们落花流水占了宁边州?!”
叶里移的嘴角往上牵了牵,不想说话。
“看来,相比起你来,贵国皇帝更信任左相默穆庞静。”黎一凤说:“明明是你上奏谏贵国皇帝出兵宁边州,用的却是默穆庞静的人。占了宁边州,却把最重要的商道拱手让与我大梁,想来,我得跟普根道一声谢。”
“文瑞,”叶里移问:“你还是要回梁国?”
黎一凤说:“那是我的家乡。”
叶里移敛目,淡淡道:“你倒是心念故土。”
黎一凤道:“要你跟我去启安城长居,你愿意吗?”
叶里移不再说话,自始至终都没有跨过门槛,他转身,神色阴郁,心中喃喃:文瑞,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别怪我,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待叶里移走得再看不到人,黎一凤喊人:“添个炭。”
守在门外的两个府兵看了已经熄灭的炭盆一眼,其中一个让另一个去叫粗役过来换炭盆。
待府兵甲走开,府兵乙站在了甲的位置上,面朝外背朝里低声说:“明日,属下接黎干办离开。”
“能有办法离开?”黎一凤轻声问。
他下定决心来西骊,进了叶里移的相府就真没打算再活着出去了。他知道叶里移并不信他,利用他,等他没了利用价值就彻底抛了。
这次他说动叶里移上奏西骊皇帝出兵猃戎,西骊皇帝早已对叶里移生疑,答应出兵,想必是要趁机借题发挥,叶里移要表忠心,只能将他交给西骊皇帝。
叶里移现在唯一能拿来大做文章扳回一城的,就是普根好大喜功,将宁边州商道拱手让给了大梁。但这样,就会导致他与左相默穆庞静相争,互相消耗,延误时机。
西骊皇帝李肃应该是不想看到这个局面,所以定然是与叶里移说了什么,他今日回来才会是那副阴郁模样。
其实叶里移情绪掩饰得很好,奈何黎一凤太了解他了。
黎一凤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把最后的事情交待好,不想竟有活着离开的办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