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女儿家喜好自己身上留疤痕的?”
时夭含混地道,故意地朝他伸了伸空闲的那只手,“那药膏既这么有用,你再给我一些,没准儿几日就好全了。”
她两只手都没了借力的地方,身子在有浮力的泉水中不免摇晃,顾袭清揽在她腰上的手便往上两寸,稳住她的腰背。他面色不变:“已用完了。”
“用完了?”
时夭看他这副坐定的样子简直牙痒痒,恨不得咬他一口打破这假模假样的平静,“没有别的了么?”
顾袭清表情淡淡,口吻清和如水:“你当那是什么东西,随便就能挑拣给你。”
时夭脸色骤变,气得打了他一下,虚握的五指正正捶在他胸口:“什么药不药膏的?你真当我不知道这是与你双修的结果?”
顾袭清无半点被拆穿的窘迫姿态,那双恢复了清亮的眸子不错眼地瞧着她: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一早言明?”
态度颇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意思:你既同我打太极绕弯子,我就同你装傻兜圈子。
时夭短短时间内一连被噎住两次,深觉顾袭清如今是愈发不好糊弄对付了。被揭底却也有耍赖的法子,她脑袋往下一垂,几乎埋首在他肩窝里,瞧着仿佛羞愧极了:“我起初不好意思说么……而且你找的借口也太胡扯了些。”
顾袭清胸腔轻微起伏,不知是叹了口气还是深呼吸了一遭,他好似不大愿意搭她的腔,没有接话,拢在她腰背上的手也要收回,不过刚撤离寸许,便又顿住——
时夭落在他胸膛的手悄然下移,轻盈几下已是天雷勾地火,略抬眼就能看到她弯成月牙儿的眼中笑盈盈的活泛,意味不言而喻。
她这般算定了、拿稳了的样子,同她从前每一次骗他的时候一模一样,断然觉得他翻不出她的掌心,既好骗又好哄。
而他果然三番五次地对她心软。
顾袭清忽地轻笑了声,彻底地松开她,叫她在水中摇晃两下,指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他的衣料,又下意识地再次来攀附他的肩膀。
看啊。
便叫她落入无依无靠的凶险境地,让她认为已无倚仗倚靠,她才会一次次地主动贴近他,肯在他身边乖顺地待着。
可恨他连全然的狠心冷眼都做不到绝处。
顾袭清没使大力气,只伸手将时夭攥住他衣料的手指根根挪开,迎上她困惑不解的目光,他缓缓地道:“若要为祛疤痕做这事,你也肯。”
他的措辞并不重,字句轻缓咬得极清晰,便像是一字一句敲在人心上,语气明显意有所指,虽未言明更深的意图,却近乎直白地在说——为了你的目的,你就肯胡天胡地地与我做这事。
时夭是个聪明人,一下听出言外之意,被说破了心事,她蹙着眉往后拉开了点距离,像是不认识顾袭清似的仔细瞧了他片刻,也笑了:“分明是你主动拖着我下水,现在又来斥我居心不良?那你又是什么?”
顾袭清面不改色地道:“色令智昏。”
“……”
时夭第三次被噎住。
顾袭清如此自贬,倒教她一番话全然发挥不出来了。
时夭嗤了声,冷嘲意味居多,至于具体是对着谁就说不清了。她嘴里道了句“无趣”,彻底同顾袭清分开,在水里晃荡几下站稳了,面上一派的镇定,满是居高临下不屑的睥睨,等脚底踩上泉底的石壁,才惊觉她分明可以直接用瞬身术去岸上的。
莫不是她上次和顾袭清待在一起总是被压制着灵力,才有了这样愚蠢的惯性吧?
时夭心情不好,事儿又没办成,一个字都不想再和顾袭清多说,不痛不痒地哼了声挽回她从水里回到岸上的颜面,抬脚就要走。
转身堪堪走出三步,身后传来顾袭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