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滴血泪滚落在地,凝成两颗赤红的珠子。
时夭怔然地看着,忽然伸手把这两颗珠子收捡起来。
她起身要走。
手腕蓦地被扼住。
时夭回首看去。
顾袭清半跪在地,死死地盯着她,唇色双眼都被染上不详的艳色,修罗恶鬼般的灰败死气弥漫在他本该舒朗的眉宇间:“你若要走,该先杀了我。”
时夭愕然。
“若不杀我……”
顾袭清嗓音嘶哑,“我纵使化作厉鬼,也不会放你。”
腕上传来的疼痛感随着力气的增大而加强,时夭猛地甩开手,将重伤的顾袭清成功摆脱了。
他全身上下仅存的力气似乎都用在这一下,脱力后仰倒在地,直面刺目的烈阳。
时夭好不容易摆脱了那诡异的红珊瑚镯子,腕上传来的阵阵疼痛感仿佛带了烧灼的特质,比那镯子的存在感还要强。
碎成三瓣的镯子被劲风吹散在角落里,显得凄凉又廉价,失去了曾经的所有华彩。
“你……”
时夭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无话可说,她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腕,转身离去。
云外蓬莱在极东之地,距离妖族习惯聚集的地方相距甚远。时夭发动幻术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如今的修为比被压制前更上了一个台阶,想来想去,大概是双修的功劳。
这只能说明,顾袭清本身的实力也比她预料的更强,亦或是增长的更快。
妖王无故消失这么久,妖界比之前还要乱,基本强一些的妖都打着想当妖王的心思,开始拉拢收归下属,然后互相倾轧内战——从前没有过妖王的先例,如今既然有了,为什么不能是我?
时夭暗中观察了一段日子,结合“松月”这位前妖王失踪太久已无威信的现实条件,决定这次当个幕后人就行了。
她把教训过的柯绰颐推上了妖王的傀儡位置。
柯绰颐当初能被选为她的同盟,足以说明他在各方面事务处理上的能力。毕竟妖族松散落魄多年,还真没几个能担得起的。
褚尘早八百年被她解决了,柯绰颐这厮也是背叛过她的,未来要有什么事只管安心地推他出去挡刀。况且面对他们,她都不以真容示人,也算安全。
安排好一切,时夭便开始闭关。
这次效率不如以往,她总觉得心神不宁,每每入定眼前便浮现顾袭清在高台上混杂血泪的样子,搅得她有些心浮气躁。
‘你若要走,该先杀了我。’
当时她不仅仅惊愕于顾袭清这近乎挑衅的找死行为,更在陡然间意识到这样的大好机会,她居然没有趁势杀了顾袭清。
分明她先前很想除掉顾袭清,断绝未来他斩杀自己的可能……该杀了他的,干嘛不杀啊?
时夭颇为苦恼地思考着,一会儿说服自己是因为顾袭清这天选之子终究不可能被她杀掉;一会儿又想着顾袭清连血泪都落下来了,要是再被他逮到一次,可就真的无力转圜了。
分散的心神耽搁了她不少时间。
晴朗和煦的天色转眼被浓重的乌云覆盖,光线阻隔,一片沉沉阴翳,比暴风雨前的天色骤暗骇人千百倍。
在外行人无一不心中生惧,匆匆奔逃着回家、进附近的茶棚酒馆,暂且寻得庇佑的场所,才能消去几分畏惧。
“轰隆——!”
遥远天际响起沉重闷雷,一道接着一道声势浩大惊人,起初还有人嚅嗫着问“是不是要下大暴雨了”,后面这点疑问全都淹没在连绵不绝的巨大雷声中,甚至没人再敢探出头去看一看。
“怎么回事?”
修士比凡人稍微好一点,不至于害怕到惶惑不已,可正因为此,修士能感觉到的灵力更为清楚,随之而来的压迫感便愈清晰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