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袭清一言不发地抱着她闯过花园回廊,中间还经过了一段曲折的水上石桥。他分明可以用瞬身术,但他没有,步伐稳当不急不慢,走路的过程全程没有多余的声响,连抱着她的手指都没有多动一下,活像是个没有生命的雕像。
时夭莫名觉得,他是在借着走路平复怒气。
怎么会有人生气起来都这么不声不响的……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时夭提心吊胆地被他抱回房间,看着他悄无声息地落了锁,“咔擦”一声,像是断头铡落下的声音。
顾袭清把她放在了桌边铺着软垫的凳子上,自己倒了一杯茶,动作很慢,倒完后也不喝,只是静静地看着茶水轻晃,直至彻底平静。
他终于开口了:“你比较喜欢被我锁起来么?”
时夭全身的警戒被这一句话点燃,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但四周没有她能躲藏跳走的地方。
顾袭清的手伸过来,时夭感觉灵力似乎逐渐恢复了些,她脚下晃了一下,化为人形踩到实地上。
身为狐狸被抱着和身为人被抱着可是完全不同的感受,时夭能清楚地感觉到双方性别上的差异,人形被顾袭清搂在怀里的感觉让她隐隐感觉不妙,她猛地推开往后拉开点距离,随口扯了个话头:“谁会喜欢被锁起来,你真想把我当狐狸养不成?”
顾袭清静静地打量她,好似在说“你不本就是只狐狸”,半晌,他轻舒了口气,以一种尽量平心静气讲道理的口吻道:“你觉得我会多容忍你?要是你连安心待嫁都做不到,也不必再出门了。”
时夭不可思议地道:“你想囚着我?”
近距离下,顾袭清茶色的眼眸像是封印过的玻璃珠子,诡谲莫测又满是无机质的空洞漠然。他的口吻和姿态都显出割离式的浓重违和感,过于平静的情绪不是展现人前的伪装,更像是他控制自身情绪的最后防线。
时夭完全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被变为阶下囚的猜想并不难联想,或许是她的危机感在顾袭清风平浪静的伪装下不知不觉地降低了,但她猛然意识……他想娶她,然后一辈子关着她,是这意思么?
“你彻底疯了!”
时夭指责他的时候声线都抖了一瞬,不明缘由的恶寒和难以挣脱的预感使她陷入破罐子破摔的无畏情绪中,“什么安心待嫁!谁要嫁给你,凭什么嫁给你!”
她看见顾袭清眼中情绪的巨变,终于打碎了他虚伪冷静的面具,她竟感到别样的痛快:“顾袭清,你疯得记忆都出错了吧?我根本就是骗你的,从头到尾都是骗你的,全部都是虚与委蛇,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只是想骗你这个蠢——”
她的手腕被猛地拉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前栽倒,话语湮灭在相接的唇齿间,这个吻没有以往的温情呵护,血腥味弥漫至舌尖,让人想到无处可走的困兽之斗。辗转的唇间溢出令人脸红的黏腻水声,混杂着铁锈气味的深入纠缠让时夭想逃开,她连咬开顾袭清的舌头都找不到时机,怕误伤了自己。
没有比这更匪夷所思的接吻了。
时夭迷蒙着眼,感到自己再次被顾袭清抱入怀中,他的脑袋贴在她的鬓发边,些微的喘息声尽数洒在她的耳畔,温热又混乱。
“因为骗局喜欢上一个人,不觉得可笑吗?”
时夭冷冷地问,说出了未竟之言。
顾袭清横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太可笑了。”
他感到荒唐似的,露出一个讽刺的表情:“我比谁都觉得可笑。”
他极力要维持的“正常”表象被时夭轻而易举地打破,叫嚣着破笼而出的占有欲与得不到想要的渴求在他体内疯狂滋长,他所想做的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更悖逆伦常。
顾袭清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松开她,站直了身子,又是那冷冰冰的样子:“我会告诉其他人,妖王走失了,不见踪迹。”
时夭听着他的字句,缓慢地瞪大了眼。
顾袭清不容置喙地道:“你好好在这里待着。”
他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想把她囚起来!
时夭不知道为何会对这种本该早有预料的事感到愤恨,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还是怒不可遏:“你还想沉浸在那个骗局里,就非要拉着我一起做梦,可我早已不想和你演这场戏了!”
顾袭清背对着她,走到门边的动作停下。
“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大约也没想到今天。”
他的声线绷得很紧,完全是压抑着情绪的表现,“我不能容忍你被人觊觎,更厌烦你不属于我。”
他终于回首,唇色因激烈的亲吻而染上异样的艳色,眉目却如墨笔画就,强烈的反差与冲击将他的眉眼染上了几缕邪气,眼中崩裂的漠然尽数粉碎,将其中偏执而复杂疯魔的情绪完全展露:
“我不会放过你。”
“你最好也别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