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夭略显烦躁地挥了挥手,无端的心浮气躁,心中不妙的感觉挥之不去。
“吼——!呜吼——!”
身后传来乌煞兽经久不绝的凄厉叫声,怪异绵长。
时夭心跳陡然加快,改变了在林间肆意穿梭的行动,借以树木的粗壮来遮掩自己的身形。
她走的这条路不对,不是他们来时的路径。
往深走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
时夭停下来用土壤分辨方向,残枝枯叶被踩碎的声响听起来像是骨头被顷刻碾碎的动静,这类联想让时夭自己都咋舌。
她的指尖按在难得寻到的一片干燥土壤上,还没有动,枯叶被踩碎的声响再次响起。
一步,两步……
难闻的雾气缭绕间,血腥气随之渐渐浮动弥漫。
那道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
方才未曾察觉到的气息靠近,在这一刻忽然清晰了起来。连同他不稳的呼吸声、剑身上血液滴落的细微动静,全都如临耳畔。
真到了这会儿,时夭反而比脑中猜想不断时平静许多。
她起身,回首。
顾袭清就站在她五步开外,面容依旧,气质却大相径庭,刚经历的恶战令他浑身浴血,玄衣不显却煞气重重,冷白的脸上沾染了几缕飞溅的血迹,好似几道美玉上的刻痕,有种惊心动魄摧毁感。他眉目阴戾更甚魔物,眼底翻涌着的情绪几欲将人吞噬,从边缘处蔓延出浅浅的绯色至他眼中逐渐交错密集的血丝,活像是失去了神智的修罗恶鬼。
但他整个人却是静的,静止在原地,持剑的手无比稳当。
时夭几乎不敢认他,呼吸下意识地屏住了。
“……第二次。”
顾袭清开口,嗓音嘶哑不复以往,字句都像是刀剑相交摩擦而出的凄惨撕扯,语调虽轻,却更咬牙切齿,似重重恨意都藏在这两句简短的话中,“我给过你机会了。”
时夭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从没有感觉到这般强烈的威胁,理智不停地在警告她逃跑,可是竟然率先胜出退却失败之意。
她一动,顾袭清的剑即刻横到她跟前,剑尖直指她的颈项。
时夭能听到胸腔中心如擂鼓的响声,她直视回去,不愿露怯:“你是……怎么发现的?”
顾袭清的眼睛本是好看的茶色,如今这份通透如琉璃的颜色却被血污染上赤色,瞳仁中央更趋向浓重的黑色,令人望而生畏。
剑尖与她脖颈的距离颇近,那股难闻的血腥气随之冲到了她的鼻腔中。
时夭蹙了蹙眉。
“动作,神态。”
顾袭清终于开口回答,他面容冰冷,语调都似结着冰碴子,持剑那只手手背青筋迭起,口吻反而趋向死水的平静,只眼神仍深不可测,让人想起虎视眈眈等候捕捉猎物的凶兽,“你能改变样貌,却改不了习惯。”
“什么……?”
时夭错愕不已,反应过来后险些气笑出来,“就只是这么荒谬的理由?”
枉她机关算尽,改换身份时什么都想到了,到头来却说,她是因为动作和神态这种微不足道、能够出现在任何人身上的东西被看穿了?
这难道还不够荒谬?
顾袭清眼波轻晃,好似有谁往那片深不见底的泥潭中投下了一颗石子,短暂地破开了这毫无波澜起伏的表面:“荒谬?”
他轻哂道:“是啊……真是荒谬。”
明知道她曾想杀他、与他势不两立,也曾毫不犹豫地背叛他,却还存着一丝侥幸,以为那不过是他们还未在一起时发生的事、以为她是受了玄朔真人的胁迫才不得已而为之。
换来如今下场,再次看清她恨不得将他置于死地的真相,真是咎由自取,无比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