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里人声鼎沸,正好是秋收的季节,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欣慰,喀戎和对面桌子的人随意聊着关于病虫害的问题,赫拉克勒斯的对面试图和他讨论最近商路上的强盗。
“那条路还是最好别走了。”农民说道,“我觉得那伙盗贼还是挺狠的。”
“这样吗?”喀戎笑着说,拍了拍赫拉克勒斯的肩膀,“你要不然带点村民把他们灭了。”
“这是我的学生,”喀戎骄傲地说,“如果是他的话,绝对可以的。”
“需要报酬吗?”村民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需要。”赫拉克勒斯说道,“我去看看,老师你先呆在这里吧。”
喀戎略微举起了一下酒杯,示意他能滚多快有多快。
喀戎突然看到了一个身影,他看到了一个白发的少女坐在嘈杂的酒馆的另一端,和人讨论着很无聊的问题,比方说硬币落下的赌局到底可不可以作弊之类的问题,抑或是玫瑰总是不开花应该怎么办。
喀戎虽然没怎么看到过普罗米修斯的脸,但是他确定,那就是她。
少女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那是神王自以为是的侮辱,以为这样就可以永远将罪人的符号烙在她的身上。
喀戎伸出手,招呼了一下店家,“那个女生的账记在我这里。”他笑着说。
“好的,请问你告诉她你的名字吗?”店家问道。
“给我个炭笔。”喀戎笑着说,他想了想,署了个名字。
店家走了过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然后告诉了她什么,她的目光落在了这里,紫色的眼睛眨了眨,然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喀戎写下的那并不是一个名字。
“抱薪者。”
他写的是这个单词。
喀戎已经教导人类将近一千年了,他收过很多学生,有好的,也有坏的,有天资聪颖的,也有勤能补拙的,他经常感觉自己的生命在延续,延续在另外一个生命的身上。
他起初被学生的去世悲伤不已,他不懂为什么人类的造物主如此的残忍薄凉,让他们的生命如此脆弱和短促,孩子会溺死在小河里,会得上疾病,会和人争斗而亡,即使能长大成人,也会衰老,无力地躺在床上,两手空空。
他那时候感到了痛苦。
后来,他渐渐明白了,凡人拥有易朽的生命从来不会耽搁他们去求取不朽的殊荣,因为会死,所以他们更珍惜活着,有人会在王死后还在战斗,也有人会从朋友的尸骨上拔出刀剑,他们会跨过死亡,一次又一次的跨过死亡,直到自己也躺在地上,尸体作为崭新的路标,等着后人来逾越。
这就是人类的可能性,诸神所不具备的可能性。
喀戎虽然一生具备非凡的技艺,但是他却没有去获得过什么优胜。
他的荣誉将在未来被擦亮抛光,他相信这一点。
他相信千百年后的人,会提起古老的某一天,那一天被命名为赫拉克勒斯的时代,抑或是阿喀琉斯的时代。
那就是他的荣光到来之时。
我的时代尚未到来,有些人死后方生。(1)
喀戎愿意相信人类。
而这个女神。
她是弑君者,是背叛者,是谎言家,但是她也是人类的父亲,她将天火赠与人间,告诉他们无需忍耐黑暗,若永夜无明。
你的心就是永不熄灭的活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