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周嘉荣已经在殿内站了足足有两刻多钟。
兴德帝端坐于书桌前,手里捧着一本奏折,偶尔翻动一下,纸张摩擦的细碎声音成为殿内唯一的动静。
伺候的宫人被这紧张的气氛所震慑,蹑手蹑脚的,呼吸都不敢用力,唯恐撞到了枪口上。
不知过了多久,兴德帝忽然将奏折往桌子上一掷,然后往龙椅上一靠,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就没什么对朕说的?”
周嘉荣直接跪在地上:“父皇,儿臣想替您分忧,也想帮四弟补上这个窟窿,请父皇恩准。”
得亏了中山王平日总“三哥长三哥短”的,这时候正好将他拉出来做挡箭牌。
“瞎胡闹,你当救灾是儿戏?这是你们兄弟哥俩好的时候吗?”兴德帝起身,走到周嘉荣面前,对上他无知无畏的脸,又是恼火又是无奈,老三真是太傻了,没看他大哥都没敢接这个烂摊子么。
周嘉荣执拗地说:“当然没有。儿臣自然知道救灾不易,但再困难的事总要有人去做,儿臣有幸投胎于母妃腹中,享尽荣华富贵,当为父皇,当为这天下百姓做点什么。既然大臣们都赞同儿臣前去,父皇,您就允了嘛!”
兴德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想过你母妃吗?你母妃就你一个儿子,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她怎么办?”
周嘉荣不满地嘟囔:“那淑妃娘娘也只有四弟一个儿子,父皇您就不怕她担心吗?”
“大胆!”兴德帝大怒,这母子俩说话真是越来越随便了,什么都敢在他面前说。
周嘉荣连忙乖巧地说:“儿臣失言,还请父皇恕罪!而且许久没求过父皇什么,就这一次,父皇您就恩准了儿臣吧。”
兴德帝坐回了龙椅上,轻轻说:“起来说话。”
周嘉荣松了口气,意识到兴德帝的态度有所松动了。也是,大臣们都不接这一茬,父皇除了选他还能选谁呢?
“你要去,可有什么打算?”兴德帝一脸严肃,“救灾可是涉及千千万万老百姓的性命,不是儿戏,你若回答得不能让朕满意,朕可不会答应你。”
周嘉荣立即道:“多谢父皇,儿臣想过了。这件事还是得靠江南官员和百姓自救,给他们信心。儿臣身为父皇最疼爱的儿子,亲自前往江南,就是告诉江南官员和百姓,朝廷没有放弃他们,父皇心里一直惦记着他们。儿臣要做的是代表父皇,代表朝廷,安抚灾民,监督官员,及时将灾情上奏朝廷!”
兴德帝脸色稍霁,轻轻颔首道:“看来你也不全是信口开河!”
周嘉荣挠了挠头道:“父皇您可是一直教导儿臣,救灾不是儿戏,人命关天,儿臣岂敢胡来。”
这还像话,老三看起来比老四那小子要靠谱一些。
兴德帝衡量了许久,周嘉荣今日突然站出来请缨,只怕是穆家的意思。老大现在深得朝廷官员和百姓的喜欢,穆家应该是急了,也想让老三立功,可一般的功劳也没法跟老大相比,因此才会不管江南情况有多危急,也要派老三南下,以跟老大一较高下。
既是让他去捞功劳的,穆家定然会出人出银子帮他,不可能让他孤军奋战,不然将差事办砸了,岂不是事与愿违。这小子傻,穆广可还没老糊涂呢!
也好,现在国库空虚,没有太多的银子赈灾,既然穆家愿意挑这个大梁,那也未尝不可。
想通这一节后,兴德帝语气和缓了许多:“你既有此志向,那朕便允了,去了江南好生做事,切不可像老四那个混账东西。”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周嘉荣高兴地抬起头,“父皇,那您给儿臣多少人和银子?”
兴德帝没料到他会突然开口要钱,一时还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救灾总不能什么都不带。
就这一犹豫的功夫又给了周嘉荣开口的机会,他掰着指头说:“江南灾情这么严重,当初您给四弟五十万两银子,给儿臣怎么也要一百万两吧!不过儿臣算术不好,这么多银子,父皇得派个户部擅长这块的帮儿臣记账才是,不然儿子担心回京之后,账目一塌糊涂,没法向父皇和户部这边交差。”
兴德帝听到前面很不悦,听到最后一句,心情又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老三这点比老四强,不逞强,不乱来,知道自己不会就开口要人,而且有户部的官员管着账,老三也不管乱挪用贪污了这些银子。
不过一百万两还是太多了。
兴德帝张口就砍掉了一半:“国库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一百万两肯定是没有的,顶多只能给你五十万两银子。”
周嘉荣怏怏不乐地说:“好吧,儿臣也不叫父皇为难了!”
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兴德帝也知道拨的银子少了点,轻咳了一声道:“非是朕不愿给你多的银子,毛尚书的话你也听到了,国库空虚,这五十万两银子,户部都得东拼西凑。”
周嘉荣恍然,善解人意地说:“儿臣明白,儿臣尽量用最少的钱将事情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