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了眸,奉清看着书桌上的纹理,闷闷地回了声:“没有。”
她现在陷入生活的泥沼,哪有那时间去思考快不快乐。
钟隐很能感知她的情绪,关心她:“如果是工作的事,我或许可以帮你。”
“研究所随时……”他话没说完被打断。
“我不能回去了。”奉清直视他,一双眼睛漆黑无比,里面看不见光,“现在我爸的判决书虽然还没有下来,但他做的那些事不可饶恕。”她看了看天,忍着泪意,“我以前一直在麻木自己,告诉自己或许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相,可是事实如此。”
咬着唇角,她心好像揪着疼:“他害了太多人。而我是他的女儿,这些国家性质的工作,我这辈子已经失去机会了。”
她声音很轻很轻,像一片羽毛飘到泥土里。
树影丛丛,掩了红砖公寓,街上小孩拿着雪糕欢欢喜喜地跑过去,女孩穿着长裙依偎着男孩肩膀,卖菜的阿姨收了摊,带着笑容回来,楼下还有位年老的老爷爷拿着鱼竿准备出去钓鱼。
众生于此,爱恨悲喜通通都不相干。
安慰的话到了嘴边,钟隐一手抓着栏杆,转了话锋:“我在星协买了一颗星星。”
他抬头,看着天空,眼神里有遐想:“它叫奉清dx70731,它会在亿万光年之外一直陪着你的。”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轻而柔和:“所以啊,亲爱的清清姑娘,请不要气馁,生活压不倒你的。”
奉清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耳边风扇声呼呼地响,有一只蝴蝶飞过了窗户落在兰花的叶片上,静静收束着翅膀。
手指甲磕在桌角上,眼里是师兄清瘦的身影,立在阳台边,衬着阳光,半明半暗,不见光影。
她竟然一时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试探地笑着问:“不是吧?是动画片里的星星吧,会一闪一闪眨眼睛的那种。”
师兄却没接她的玩笑:“是真的。前段时间星协推出了这个活动,为自己想要赠送的人赠送一颗星星,当然,”他垂了眸,“这只是命名权,你并不能真正拥有那颗星星,我们没有科幻小说里云天明的那种幸运,现在星星是不能卖的。”
他放了保温杯,眉目温柔:“它在大熊座以南距地球三百亿光年的遥远的太空里,是我们终生都无法到达的地方。”
钟隐看着她,眼里也倒映了她,轻轻开口:“不过,它会承载你的梦,承载你的航天梦。”
“所以说这一切的结局,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难过,至少你还有你的星星。”
眼眶盈了泪,奉清低头看着灰暗的地板。为什么这个像哥哥一样的男人要这样浪漫戳心窝啊,为什么不会是他呢,为什么过去那么久,他好像从来不懂她。
背道而驰,他们人生的理想永远错过。
眼泪落到手背上,奉清捂住眼睛,不让他看出自己在哭,只能轻轻而又诚恳真切地回:“谢谢。”
她只能回谢谢,这辈子尚可预测的爱恋只能允许她这样回。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阳光也随着树叶的晃动变得斑驳起来,钟隐站在离她五六米的地方,安静地看着她,眼里也只有她。
他想自己应该说,清清,你是我喜欢的姑娘,可以让我不止当你的师兄吗。
可是他说:“研究所有新项目了,我今天下午就会过去,这次可能是半年不能相见了。”
“不要想我,清清。”他手腕上有一块银色的腕表,时针指向了十二,分针也在那里,秒针竟也都一秒不差,恰是此刻。
心里像蒙了块黑色的纱布,隐隐闷着,快喘不过气来,奉清抬头看着钟隐,片刻后,轻轻开口:“保重。”
“要照顾好自己。”说完这句话,钟隐转身便进了房间,一阵收拾东西的声音传来。
楼下有一辆白色的汽车早早的已经停在那等着了。车窗被打开,奉清看到了研究所里熟悉的同事,他们在摆弄一个物理模型,研究得很入迷。
心里一痛,拉上窗帘,房里陷入漆黑一片,她抱着笔抵在墙上,任眼泪淌了一脸。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