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倒是轻松。”顾芝兰说着风凉话,泼她冷水,“这溪流里的水早已浸入村中各户的家里地里,堵污水?哪堵得过来啊。”她苍凉笑笑,“依我看,这矿啊,就得一把火炸了才好。”
而一旁的池律沉默地站立着,长眉微皱,淡淡道:“给村里每户人安净水机,阿秋,这事你回去采购一下,要pure品牌的。”
季秋点点头,“好的律哥。”
“至于这溪,”漆黑双眸盯着那条黄黑色的溪流,声音低沉如墨,池律淡淡道:“填了。”
众人听见这声,都惊了,这溪若是填了,那污水岂不是四处回流,污染的面积更广,林中的树木怕是又要再死一片。
主事不放心,确认:“池小先生,这溪是真要填?”
顾芝兰也忍着没发疯,“池总你不是在说梦话吧?”
而奉清已经跑到一遍的空地上去拿着支树枝在地上写计算公式了,单看一系列化学式没人能看懂。
“填。”池律淡声回,长腿几步走到奉清面前,他弯下腰,拿过她手里的树枝,给那些方程式前面加了系数配平,而后又在那一串式子旁打了个叉。
怔怔地看着自己写的净化循环都被否定,奉清心里不是滋味,抬头看他,“你有更好的方法?”
“绿矾和碱式碳酸钠不可能大规模地用于这种地方的,污水净化,排除。”他平静地说着,瞳眸不起一丝波澜。
泄了气,奉清看着他也气,没什么好语气了,“什么话都让你说光了,什么方法也都被你否决完了,庄稼反正都枯死了,地也污染了,你怎么救?你让他们全都搬家吗?”
池律伸手抱她,安慰她,平静开口:“相信我。”
五人回程。
“明天找人多运几桶水过来。”池律对季秋道。
季秋:“得令,遵命池哥。”
而后回去的一路上,刘老给奉清讲了许多平乐过去的事。因为地处边境,又是三不管的地界,所以那时候平乐涌来了很多走私犯,走私的东西有药品毒品烟草,还有其他生活用品,数不胜数。
走私犯带来了动乱,枪声,经济往来,贸易交换却也带来了财富,买卖。平乐人民短暂地富裕过一段时间。而后面,时代变了,走私犯贩卖药品日用品的少了,那些贩卖毒品的也找到更便捷的路径,平乐便被抛弃了,有无良企业来开矿采买,矿洞挖到一半之后废弃,遗留炸洞的火药还污染了水质,而后衰落至今。
而贫穷却深深刻入平乐人的骨血里,似乎这辈子再不得翻身。
奉清忍不住问:“那开采这矿洞的企业是谁?”
刘老叹气,摇摇头,“那时候好像是叫文启集团,是个野鸡公司,现在已经搜不到了。”
“所以说现在是无人管制吗?”奉清抓了抓衣袖,忧虑这片密林,“长此以往,这里的生态循环会被严重损害的。或许以后这片密林都将不复存在。”
“所以啊,那矿洞埋了填了都不起作用,还不能对外界放出消息,一旦放出消息,估计更多无良企业涌入,那时这里的生态只会更加恶劣。”顾芝兰弯腰捡起路边的一个碎石块,垂眼细细观看,石块切面泛着黑色光泽,她道:“这是矿石的边角料,拿回去碾碎了,可以熔铸成一把好用的镰刀。”
奉清踩着石子走过去,弯下腰接过她手中石块细细观察,纹理质地,都是矿石的特质,她不可置信地开口:“这是铁矿石的边角料。”
抬头问他们,“难道这矿洞真的挖出了矿脉?”
顾芝兰双手抱胸,颇有得意,眼神却又带哀戚:“何止呐,那矿洞底下还藏了出铜山脉呢。”
铁矿矿脉加铜山矿脉,这意味着他们有一座真正的金山,对各方企业的诱惑力是不言而喻的。
季秋听到这也很震惊,不可思议地问:“那为什么平乐人不自己开采呢?有了这些矿卖,那你们的生活又何尝得不到改变呢?”
刘老叹了口气,脸上皱纹沟壑一览无余,“中国人讲求一个“根”字,寻“根”守“根”,世世代代平乐百姓都生长于此,这片土地便是平乐的“根”,我们又哪舍得让它动刀,再遭受苦难呢。”
“挖矿挖的是地脉,挖的是山,地空了,山空了,我们这世世代代守护的“根”也就没了啊。”
奉清听得认真,微微动容起来,开始思索另外的万全之策。
顾芝兰却半翘着唇角,有些瞧不起他这番说辞,拆穿他:“村里年轻人死了一批,不就是下矿洞挖矿死的么?说什么守根,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
听到这,刘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也挂不住老脸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奉清此时倒才惊异与顾芝兰的性情,这样直率,不拐弯,说话一分余地也不会给别人留,也不知道这样的性格是好还是坏了。
顾芝兰拍拍手上的灰,继续开口:“不过也是那批青年人的死,才保住了这矿脉。我们那时对外称的是,这群青年人是死于怪病,外面的那些人听见,都没敢再来了,这矿洞也才一直保存至今。”
她说得那样认真,却又似乎带了悲壮的意味。眼眸里盈着光,是深切地爱着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