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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第1页)

进了静海县后的赤红霄先是按照俘虏的口供,摸透了天山派偷贩粮草的大概位置,然后又趁机去看了看其他帮派在静海县设立的武馆。确如那老伯所说,规模都不算太大,基本上都是租个能比武的场地,检验一下入门弟子的筋骨而已。

青刀门设立于洛州内,交通本就方便,慕名的弟子大多都直接上门而来,因此也并没有在外地设武馆的必要。但如青刀门这样的武林门派毕竟是少数,那些位处偏远的门派、又或者是规模不大的中小门派,若不想法子在这城镇内弄些打自身招牌的武馆,也很难存活下去。赵万熠在立稳脚跟之后就用自身的势力各种排挤洛州周边的中小门派,导致附近中小门派的武馆难以维系,日积月累才惹来了之前的麻烦。虽是麻烦,但也成功让他和新知州打好了关系。因此赤红霄也不明白那日送上门来的新知州是他早就安排等着钓的鱼,还是只是顺网一捞。

把静海县的武馆大致都摸了一遍之后,赤红霄捋了捋这些武馆背后的武林门派。自从赵万熠把洛州周边中小门派的武馆都挤压消失后,静海县还剩下的武馆多是规模不小的大帮派,金光门、天山派以及精绝帮。精绝帮这几年发展的势头不好,又被赵万熠虎视眈眈,四舍五入早就算是青刀门那一方的势力。因此基本能忽略不计,整个静海县还在明争暗斗的武林势力,也就只剩下金光门和天山派了。

“开设武馆的同时还得想着怎么偷贩军粮,天山派可真是为了银子不怕引火烧身……”探查了一天之后,赤红霄躺在静海县边界处一座破庙的房梁上,一边养精蓄锐一边喃喃着。这破庙已经算是残破不堪,庙内的神佛身体早就残缺不全,满是斑驳。破庙不仅墙面漏风,甚至连屋瓦都少了大半,所以入冬之后更成了个寒风罐子,只灌得连露宿街边的乞丐流民都不爱往里凑,因此安静得很。

赤红霄一向不爱在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用银两住些什么客栈,一是总觉得这样太过招摇,害怕暴露身份,二是她之前虽然笑话那拉车的老伯爱看市面上的话本子,但笑话的前提是她自己也看了不少。在青刀门的日子单调且乏味,她又没有什么喝酒赌牌的爱好,因此也只能偷偷凑集些市面上的话本子来游览消遣。

那些话本子上的侠客们似乎永远都做好事不求报酬,出门在外只住破庙和山洞里,两袖清风,好像喝着空气就能活了一样。虽然赤红霄每次都觉得这写得甚是可笑,但不得不承认,什么东西只要看多了,人就总是会不自觉间就下意识陷了进去,就如她现在明明有银两还得住破庙一样。

“没事,话本子上还常说,山洞和破庙都自有奇遇……”赤红霄在房梁上找了个避风的角落聊以□□着,抬手又拍死了一只爬到自己身上的蜘蛛。

正当赤红霄准备休息时,老天像是听到了她的话一样,那破庙的门在大半夜被推开了,外头的月光就像是兀自砸进来的一样,还卷进了一堆杂乱的雪花。

赤红霄往下一看,只见进到这破庙的不是什么话本子里的大侠,也不是附近衣衫褴褛的流民,反而是两个半大不大的少年。

已经是入冬下雪的时节了,那两名少年穿得还甚是单薄,像是没钱置办棉衣一样,只把入秋时的厚衣服多叠穿了几件,但仍是抵不住寒风侵袭,被冻得面色白青。赤红霄定睛一看,小的那名少年身量较小,貌似只有十三四岁的光景,旁边身板大些的那个少年也面色稚嫩,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

两个人选了个不透风的角落坐下,从上往下看,宛若两只包裹在灰扑扑布料里的小鸡,被寒风灌得瑟瑟发抖,畏畏缩缩地堆坐在一起。

“阿斗哥,我冷。”小的那名少年声音颤抖着说。

“阿二你忍忍,我去看看能不能生火。”那名叫阿斗的少年起身在破庙的地板上搜寻了些干草,还捡了七七八八所有他认为能生火的东西。他把这些破烂全都拢起来后,从腰间的衣袋里摸出了敲火石。

接着只听到敲火石的声音清脆响起。但寒风并不解意,每次都用轻微的呼啸去伴着那急促的敲击声,似乎是在逗弄猫儿一般,只把那名点火的少年急得摇头叹气。

“没办法,风太大,火生不起来。今晚也没别的地方住了,就在这里凑合一晚吧。”

“行吧。”那名叫阿二的少年声音里满满都是可怜委屈的意味,见生不起火,也只能咂了咂嘴,无奈地说:“阿斗哥你也先好好休息吧,等精神养好了,明天才能去武馆呢。”

“也好,先睡吧。”两名少年又变回了两只灰扑扑的小鸡,凑在一起安静了下来。四周破败的土墙像是件灰蒙蒙的旧衣服,薄薄一层,其上还有难掩的破洞,这是一点那是一点,会漏进极冷清的惨白月光进来,直照着这幅难兄难弟的光景更为凄苦了。

赤红霄看多了心里也并不好受,见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也转身背对着他们睡了过去。

看那两个少年的打扮和模样并不像是本地人,明天又要上武馆去。想必是从偏僻地方来的穷苦人,为谋个出路便进城镇来投靠武林帮派了,与自己的目的并不一样。赤红霄想来也自觉无趣。话本子上多是才子佳人、王公贵族、英雄侠客和武林争斗,全是街头百姓爱看的故事,什么富贵繁华都爱写,只不爱写这样凄苦惨淡的场景。

赤红霄习武多年,本就不太畏冷,虽至破庙中但也并不妨碍休息。她把脑中碰撞着的思绪逐一扔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破庙中的两名少年就出发了。赤红霄打算夜间行动,因此近傍晚的时候才出了庙去,在街边草草地解决了一顿后就摸到了静海县的虎门镖局附近。

以静海县的地理位置来看,洛州和沧州的粮草要想尽快运至边关,途经静海县是最快的选择。据赵万熠审问出的俘虏所说,近几年时道艰难,多地百姓的粮食收成本就不好,再加上两国大战可能一触在即,朝廷又要多添税收。天山派偷盗军粮,也是打算流通黑市做些买卖来填补自身亏空。

既然是流通于黑市做买卖,自然得有转运处理之处。据俘虏说,天山派早与本地的镖局打好了照面,镖局平日里帮人押运钱财货物,进出物件本就繁多,方便掩人耳目。

天色完全将黑之后,赤红霄才蒙面溜进了虎门镖局。里头毕竟都是些武林子弟,观察力也自会比常人敏锐,因此赤红霄格外小心,也不求速度多快,只是蹑手蹑脚地隐匿于房瓦上,一步步往里头探。

等她静悄悄摸近内部后,她才方觉自己是小心过了头,里头并不是一副入夜了也仍旧秩序井然的样子。她听见了里头守卫们的谈笑声,还伴随着酒碗碰撞和赌牌吆喝的声音,一片轻松畅快。赤红霄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摸错了地点,她小心地凑到那些守卫附近听他们谈话,只见谈话之间还谈及了“黄钱”,贯穿首尾。

“黄钱”这个词陌生得打紧,赤红霄觉得这应该是某件东西的暗指,既然能换钱来,没准指的就是粮草。再听下去也无意义,赤红霄绕过他们,小心地飞跃到他们守着的房屋房顶上,也许这是虎门镖局的库房,她总得下去窥探一番。

赤红霄小心地搬开房顶的瓦砖,从顶上溜了下去。一切都进行地顺风顺水,并没有人察觉。等她溜进库房后,果然见库房内摆着几个上了锁的大箱子。赤红霄定睛一看,见箱子上的锁也并不算精细复杂,便从衣袖里掏出了平日里开锁用的小银针,三下五除二地便把那锁脱了下来。

她只轻轻地把箱子打开了个缝,就见里头的粮草在月光下映出了枯黄晦暗的色泽,居然真的是粮草。赤红霄的心里一片狐疑,房门外守门的守卫们仍在谈笑风生着,并没有发现里头的动静,这一切进展得确实十分顺利。但太过顺利,反而另她生疑。

赤红霄并不觉得这是自己多想,这是她多年来作为一个刺客和杀手的警觉。偷盗军粮这样重大的事,若被发现自是掉脑袋的大罪。偷偷做着这样的事情,居然没有任何的紧张和警觉,反而谈笑风生。是当地的官府无能,查得太松才让他们肆无忌惮,还是这一切其实是个陷阱,他们其实是在守株待兔,等着瓮中捉鳖?

赤红霄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冷汗也不禁冒了出来。她自觉自己可能陷入了危险的境地,赶忙就从库房内溜了出去。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从虎门镖局内脱身,但预想中可能会出现的埋伏居然一个都没有出现。她依旧不费吹灰之力地就从里头溜了出来。

赤红霄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当她踩踏着一地的月光和积雪离开时,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切的事情可能并没有想象之中那样简单。静海县军粮被盗的事情,其下可能还有更深的水底等着她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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