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枢细加一思索:“护票?这样玩命的行当可真是好活计。”
那人料定他会答应,只道:“玩命是真的,人生来几十年不就是玩命吗?你这小兄弟已是重伤,郎君可要三思了。”
东枢望他一眼,道:“即是如此,那姑娘也请诸位高抬贵手了,何时启程?”
那人一捻小须,又转做高扬的气调,“日长生事,明早便启程,这小兄弟就先留给我们照看了,郎君去看物什吧!”
东枢知道这次是栽着了,也顾不得什么,只道:“我家小弟若有差池,必取尔等项上人头!”
又回过来,将北灼轻轻拢起抱起,宛如捧了轻瓷,轻轻穿过人墙,将人放在床上,握着北灼的手紧了紧,伏他耳边轻轻道:“小仙君,稍稍等等,我尽快回来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别怕,很快回来,等着我。”
随后头也不回,径直冲了出去,他不敢回头多看一眼,他都舍不得把现在的小仙君一个人留下,可唯有早去才能早归,他早回一刻,小仙君就少受煎熬一刻。
北灼无力如同当初街头一般牵他衣边,也无福再听一句“小仙君是不是舍不得我。”
于是闭上眼,他想凡人睡着时不知所以,也许醒了,他就回来了。
东枢前往不停歇的点数着各色财物珍宝。
这厢,那谋士去到那官老爷边儿上出起了主意,“老爷,这屋里头的可是个绝色的,即是……落到咱们手里,白白放过,未免暴殄天物了吧?”
那官老爷把肥脸一扭,横眉一缩,“那你说该怎么处置?”
“老爷……十三爷可是好个……近下您正要求升迁,若这人称了他的心……依小的看,一碗药,灌个哑,在那一众财宝里一混,叫那同来的那个一并送给了十三爷,算是讨好不吃力,您看……小的命人去差办?”
那官老爷一拍他脑袋,“你个孬孙子,一肚子臭水,净出这些祸害主意!”
一边笑骂着,一边叫他滚去快办,那谋士便溜溜的下去了。
北灼本已昏昏沉沉,半睡半醒之间,梦见了与东枢初见时,那人梨花微香仿在鼻息之间,笑眸似在眼前,清音似在耳边。
他正要就这样忘却一身痛楚,满心惶惶的睡去,却冷不防被人一把扯起来,直扯的他又绞痛了一身残骨。
他低低吟痛出声,嗓间压着苦楚,还未睁眼,冰冷的碗沿已经别开齿唇。
苦涩而蚀痛的药水便顺着流了下来,半是呛进了口鼻,半是流消了下巴颈肩,滴洒在地。
他一滩软泥一般让人拿捏,毫无挣扎之力,便忍着那药一路流进胃里一路灼痛,他便吟,也吟不出声了,内里似一把火燎炙灼伤,痛而刺蜇。
他却挣也挣不动了,不过扑眨几下,他便发觉眼前各物失了形状,糊了模样,连眼前的人都只剩一团糊影,什么也看不得了,只剩一套模糊的红似血海,一团灰影扑了几下便又消失,他便闭了眼,一片漆黑,昏了过去。
这厢,陌冬蓝,杨戬与大军归京,暂在京外,向京中传了消息,明日到京城,请陛下在南城楼稍候,午时即到。
阮舒闻息,忙推人安排,再三嘱咐不得延误片刻。
陌冬蓝和杨戬择了京郊一客暂住。
“将军,不必心急,今日稍加休整,明日归京,也在百姓面前显得军队从容有度,不至于灰头土脸,疲惫不堪。”陌冬蓝在杨戬身后轻声道。
“嗯,好,想的周到。”杨戬答道。
“那,将军是去温池沐浴还是卑职命人备水在屋里桶沐?”
陌冬蓝问道,双手抱拳,低着头,语气谦敬。
“不必麻烦,一同去温池吧!”
杨戬摆摆手道,便卸了甲,着了单衣,取了盆巾皂角,向着沐池去了。
陌冬蓝在他身后只微微笑了笑,取下双钩放置好,也取了物什跟了上去。
他只心道,“将军还好,一切我为将军做好,将军好梦。”
飞江干一场梦,梦中一个个,却悲喜难自主,入了梦,成了戏。
连这造梦的人也忍不住想沉沦了,可他的蓝玉双钩冷冷提醒着他,他的将军成了神,他的将军也,爱了人。
可是那又如何?刀鞘随刀,受其锋芒,共其腐朽,这是刀鞘的使命,他甘愿,甘之如饴。